与此同时,周围更多的流民也被吸引过来,纷纷向林歌表示效忠。胜利的天平开始肉眼可见地倾斜。
这时,姜见明已经管不了太多事了。他开始长时间地昏沉,每次苏醒时首先感觉到的都是疼。
好疼。每一次说话、每一次呼吸都是上刑。
不过后续的计划已经安排得很好,倒也不必担心什么。
唯一需要惦记着的,就是把日子记清楚。
姜见明吃力地抬手,在随身的小破纸上画下又一笔正字。
第八个月。
道恩.亚斯兰已经许久不在人前露面了。
林歌把他护得很严实。一些新加入的流民甚至不太清楚有这么个人。
只是偶尔在谈话中听说,曾经有个披着斗篷在篝火前讲故事的黑发少年。是他养大了领主,也是他一点点教会愚昧的人们,何谓善恶,何谓勇气。
第十个月。
尖角领主在一场内乱中被刺身亡。
大火烧了一夜,火焰熄灭后的次日,林歌入主了这片领地。
当她将这个消息告诉姜见明的时候,后者的五感已经很衰弱。眼睛看不清东西,听觉和味觉也迟钝了许多。
听完后,卧在床上的那道身影吃力地伸手,想要如以往那样摸摸女孩儿的头。
苍白的手掌探出来,是颤抖着的,指尖枯瘦得只剩一点皮皱巴巴地贴在骨头上。
姜见明怔了怔,朦胧间以为看见了已经去世的妈妈。
半晌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手啊。
他恍惚地想,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
“别动,别动……”
林歌连忙握住他的手,她笑着,眼中有宁静的光芒,“姜,我们赢啦。哼哼,你看,我可以比那个不知道在哪的小混蛋更早让你过上好日子的吧。”
姜见明以为她会哭的,就像上次塞给自己苹果时那样。
但林歌只是笑着,抱着他的手臂,枕在床边不停地和他说话……说了很久,他已经很难长时间保持清醒,半途就昏睡过去了。
第十一个月。
无论是“好日子”还是“享福”,都没有如期而至。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领主,一群最低贱的流民们……面对这样一股力量,周边的领主都在试探。
与此同时,大批其余领地的流民拖家带口地前来投奔,转眼间超出了承载的极限。
内部也产生了分裂的前兆,主要是关于如何论功行赏,如何处置尖角旧部,是否接纳外来者等等问题。
林歌每天每天都在焦头烂额,各种选择压在她的肩上。很多事情从未有过先例。
没办法,硬着头皮也得撸袖子干。
干着干着,时间就溜走了。
第十二个月依旧艰难,亏得姜见明隔三差五还能有清醒的时候,帮她把漏子补一补,把最难熬的这两个月给熬过去了。
所以还真是正好。
日头沉下去了,夜幕吞掉了最后那点余晖。
林歌趴在床头,看着姜见明划完了最后一笔正字。
那个“正”一点也不正,歪歪扭扭的。病人在疼痛与虚弱之下,已经无法笔直地写字了。
窗外在簌簌下雪,又是一个寒冬。
就这么结束了吗,一年?
林歌觉得好不真实。她听到姜见明温润的嗓音:
“如果以后有一天……莱安真的回来了,帮我哄哄他。”
林歌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感觉自己是把什么汁液往外吐,“你……”
“你要不要,再等等,我是说,等到明天早上暖和点?”
姜见明摇头,含笑低喘着:“我想有星空送送我啊。”
那能怎么办呢?人家最后的遗愿了。
林歌背起姜见明,趁着夜色走了出去。
就像当初丧母的黑发少年,背起又脏又臭的小垃圾,从苍茫的旷野走回家。
只是这次颠倒过来。
林歌背着姜见明,踩过暗夜,头顶星空,走向慢性晶乱病人的万人坑。
姜见明很固执地不许她看自己死亡的样子。所以她到那里,把人放下就回来了。
出来的时候背上还有一份重量,归途是一个人,今后余生也是一个人了。
林歌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的路,心里只有唯一的念头:她已经是领主大人了,就连上等人才吃得起的小饼干,努努力也能弄到手的。
这个时候,为什么没谁来扯住她的衣角啊。
回到领地的时候,天好像亮了。
但不应该,明明夜晚还有很长才对。
林歌缓缓抬起头,继而睁大了右眼。
她第一次看到了星舰。
那是姜见明说过的,能瞬间穿梭于星城与星城之间的大船。
星舰的尾焰照亮了夜空,如同白昼。领地里无数人从睡梦中惊醒,赤足冲到外面,抬头张大嘴巴。
野区的贱民们从未见过的武装星舰,从扭曲的球型空间中跃迁而出,向陆地快速降落而来。
第214章 进军(1)
——当少女林歌第一次亲眼看到凌驾于星空之上的星舰时,她必然不会想到,七十六年后的自己将孤身站在新帝国首都皇宫的顶端,任亚斯兰星城的晚风亲吻她的黑发。
当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芒被建筑群的轮廓吞没时,女皇帝双手撑着雪白雕花的栏杆,眯着眼,再次回想起那个野区的深夜。
她恍然听见了自己歇斯底里的尖叫——只有受到极度刺激的疯子才会发出这种声音,领地里所有人都被这一嗓子吓住了。
但她不管,她发疯般冲向那些星舰。
寒冬雪滑,不跟脚的破鞋跑丢了,少女赤着脚、披散乱发,像索命的恶鬼。
“混蛋!!垃圾!!狗屎!!”
她用那种尖锐破音的嗓子,大哭着嘶吼:“你这个骗子,为什么来晚了!!你说好了一年,为什么来晚了!!”
她狼狈地摔倒在雪地里,尖锐的耳鸣淹没了意识。直到一条手臂扯着她的衣襟,把她提起来。
隔着朦胧的泪眼,她看到白金卷发在烈风中飞舞,那道身形从星舰刺眼的光芒中凸显出来。
凯奥斯半边面颊与双手都缠着染血的绷带,露出的那只眼睛森寒逼人,嗓音穿透寒风:“他呢?”
林歌已经快虚脱了,她双手攥着凯奥斯的胳臂,哽咽道:“东……东边,晶乱坑……你……”
她想说“你真的带来了药吗”,想说“快去找他,虽然可能已经来不及了”,想说“他真的有等你,其实我也……”
但莱安根本没有听她废话。少年的手臂像铁钳一样有力,林歌被拖行了几步甩进机甲的驾驶舱,操纵台亮起的强光让她闭眼——
“告诉我方向!”
凯奥斯冷声喝道。
赤金色晶骨砰然砸上了操纵台的触屏,几乎是瞬间,那些绷带齐齐绽出血花。
只是催动晶骨驾驶机甲而已,这证明他体内的晶粒子本就已经紊乱到极度凶险的地步。
林歌抱头尖叫了一声。
机甲腾空!
那一路,她不停地在发抖流泪。她走回来大约花了一个小时,而姜见明带了那把枪,开枪只需一秒,很有可能抵达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具尸体。
她神经质地重复着这个残酷的现实,但与其说是谴责,不如说她是想要对方也有个心理准备……这样的错过,对谁都太残忍了。
可每当她抬头,少年那翠绿的眼眸依然冷硬,毫不动摇,只是看着前方,希望快一点、再快一点。
已经晚了,迟到了,他出发来此之前,一定也知道。
他把自己弄的那么破破烂烂,一身是血地,一定也是拼尽了全力,甚至拼了命才能来到这里。
即使如此,还是没来得及。
即使知道来不及,还是要来。
在那短短两分钟内,在能把人活活逼疯的煎熬中,林歌的心境忽然通透。
她好像明白了,姜见明为什么会将自己的毕生信念托付给这个萍水相逢的小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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