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晓之冕的机甲舱门打开了。
“谢少将,是我。”
黑发军官扯下精神纽带,缓缓从里面撑起身。银北斗的阻晶战甲贴合在清瘦修长的身上,映得那双黑眸更加凛然。
谢予夺猛地僵在原地,双眼睁大。
“小……小阁下……!”
虽然早就听援军说了,但这和自己亲眼看见的冲击,终究是不同的。
一年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成为不知多少个午夜梦回的意难平。此刻活生生的人站在自己面前,还是如天神降临般带着军队来救援他们,这种心情的震动与复杂,实在难以言表。
谢予夺喉结滚动,被上涌的情绪呛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只好先上前把姜见明扶出驾驶舱,哑着嗓子道:“您……”
该说什么?
道谢太见外了,说什么很惭愧一年前未能保护好两位殿下之类的话,又嫌煞风景。
谢少将扪心自问,其实此刻,他更想脱口而出的是——
您好吗,身体还康健吗?您已经知道自己是开国传奇的当事人了对吗,那您现在的意识状态是姜小阁下呢还是亚斯兰统帅?
咱们的皇太子殿下还好吗?所以您看过不该看的东西了吗,您被吃过了吗?那我们的帝国神仙爱情还在吗?
姜见明下了机甲,他踩在地上,又回身伸出双臂捞出一道人影。
谢予夺这才看到被挡在里面的储君。
莱安依然昏睡着,头靠在姜见明肩膀上被横抱出来。他身上披着银北斗的军大衣,肩膀与小腿都是赤.裸的,露出修长紧实的线条。
谢予夺脸色诡异:“啊……”
好的,看来小阁下确实是看过不该看的东西了。
——当然不是指莱安殿下的裸体,废话,那是人家情侣之间的合法权利。只不过衣服没了,意味着形态变化过了……
姜见明露出几丝为难之色:“抱歉少将,事情解释起来有些复杂,很多情况我自己也一头雾水。”
谢予夺立刻道:“没,没事儿!人平安就好,不对,平安就好!您别解释,下官明白!”
姜见明:“。”
专门把“人”的限定去掉了,看来谢少将确实明白……
“我给殿下打了镇静,先让他睡一觉,”姜见明颠了一下怀里的莱安,调整得姿势更舒服些,“找个没人的地方藏一下吧。”
“接下来的战斗,金晓之冕就由我来驾驶。至于向远征军表明身份的事,就等把这一场过去了再说。”
谢予夺吃了一惊:“您要驾驶金晓参战!?”
姜见明:“战场上没有金晓,军心怕会动摇。我现在身体状态好转了许多,上机甲做做样子,边开机甲边指挥军队,没有问题。”
“少将不放心的话,打开实时通讯看着我就好了。”
=
不知昏睡了多久,在他的梦魇中,战争的声音始终持续着。故人的身影时隐时现,太多凌乱的碎片在浪花中翻滚。
当那些都淡去,某一刻感官回归。
莱安在床上睁开眼时,看到的是星舰内高级房间的天花板。
——姜!
莱安倏然起身,脸庞紧绷。掌心用力地压着额角,他一时怀疑了自己的记忆。
自己是不是意识错乱了,姜见明怎么会出现在晶巢?
但他倏一回头,立刻看到了床头桌上的东西。
一杯电子保温杯里暖好的温水,杯子下面压着一张这个年代没什么人用的纸条。
某人就仿佛料到了他会惊惶一般,贴心地留下了安抚的物件。
莱安抽出纸张,看到熟悉的手写体:
殿下在房间里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落款是一个姜的姓氏。纸条简洁,字体是连笔,莱安扫了一眼脑海中就出现了画面。
他完全能想象出,那道清俊的身影是如何利落地从随身的小笔记本里撕下一页,白皙的手指会抽出上衣口袋里的战术笔,那人弯下腰在桌上飞速书写一行,最后或许转笔轻敲一下,收起笔尖。然后扬长而去。
“……”
莱安捏着那张纸,眼前一阵晕眩。
他根本没来得及品味什么失而复得的喜悦,只有寒冷的恐惧冻住了五脏六腑。
姜又独自出战了!?
他才刚从近一年的昏迷中苏醒……
砰!纸条被含怒拍在桌上,保温杯被震倒了,温水淅淅沥沥地落了一地。
莱安草草抓了几件衣服套上,大步往外走,他面容森寒地咬着牙关,眼角眉梢都积满了戾气。
其实,第一个基体融合之后,他的脾气理应比单纯诞生在基地里的“加西亚”要像样很多。
可谁叫融合后一睁眼就看到姜见明落雪的尸体。精神冲击过大,骨子里那些冷戾偏执的要素就被激发出来,甚至是有些神经质的状态。
他想:这次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了,拼着把姜惹怒也没有办法。必须把人捉回来,放到治疗舱里关起来……
莱安抬腿要往外走,忽然,眼角余光处掠过一线金色。
他下意识往星舰的舷窗外一看,就看到了机甲L-金晓之冕。
晶巢高空的气流如飓风般扰动,漫天晶埃在风中时隐时现,成为横亘在军队与宇域之间的高墙。
无数晶状体还在向星舰发起猛烈的攻击。机甲兵如流星般穿梭,时而分散,时而列阵,为了保护舰体而激烈开火。
而金晓就是这时出现的,它的身影从远空的一角斜穿至另一角。
机甲仰天嘶吼,能源光粒在八对暗金色背翼周围凝聚。先是一发广范围杀伤暴雨般打落,晶粒子抑制弹紧随其后!
所过之处燃起漫天火海,晶状生物四分五裂,颓然坠向地表。
这一幕过于震撼,也过于神勇。莱安仿佛听到了几千架银北斗机甲内部同时爆发出的欢呼声。
忽然,机甲金晓的头部偏转,似乎看到了这边。
它在飞掠过天枢号的时候突兀地悬停,就停在莱安所站的舷窗外!
挡板甲落下。
驾驶舱内,是他朝思暮想的身影。
姜见明在冲他笑。
莱安听见尖锐的耳鸣,胸腔内的心脏开始剧烈地撞击着胸骨,他嘴唇发抖,乃至浑身发抖。
再也不是小小的投影里,沉睡不醒的样子了;更不是无法摆脱的幻觉里,缥缈如烟云的样子了。
金晓之冕伸出机械臂,合金打造的庞大五指张开。
一声细微轻响。
指尖轻点在星舰的玻璃舷窗上。
似乎隔着冰冷的金属、再隔着冰冷的玻璃,一个人正在抚摸另一个人的面颊。
莱安心神失守,好像灵魂都是飘忽的。瞳底光泽摇荡,柔软得像是初春绿水深处的藻叶。
他看到黑发军官的眉眼舒展而清明,含笑冲他做着口型。
——殿、下。早、安。
就像当初在银北斗第一要塞,破了宇盗伏击归来的那个清晨。
姜见明负伤昏迷,他守了两天没敢合眼,最后被谢予夺半哄半骗地去休息了。
等他睡起来,听护士说姜已经醒转,就衣衫不整长发凌乱地冲过去。
推开病房房门的时候,他第一眼就看到姜见明躺在那里,整个人都是很美好的样子,笑着伸手对他说,殿下早安。
那时,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将要或已经爱上这位特殊的残人类。只是非常非常地欣喜,心里又暖又痒,忍不住想要露出笑容,或许那就叫幸福感。
就和现在的心情一样。
这一切都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L-金晓之冕停在天枢号的舷窗旁边,静止了三秒钟都不到。
下一刻,姜见明收回目光,挡板甲咯噔落下。金晓之冕陡然加速,卷起狂乱的气流,向下一个目标冲去。
皇太子望着那架恣意远去的机甲。他并没有流泪,只是恍惚伫立在那里。
这感觉像什么呢,像是每一处不敢面对的旧伤疤都随风吹落,无数个被哀恸淹没的深夜也被金光驱散。
天地光阴、宇宙群星,全都收拢在刚刚那惊鸿一瞥的黑色眼眸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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