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小言原本还不想说,但既然爹回来了,这事就不该瞒着。”秦翎抓住钟言的手,反正都要做戏,不如将戏做足,“还请爹和二娘放心,我与小言定会琴瑟和谐,开枝散叶。”
开……开枝散叶?钟言听着这四个字,自己整个人都要开了。秦翎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没想到敢和他爹撒这样大的谎话。往后怎么办?孩子怎么出来?我可生不出来啊。
你不能仗着自己命格好、气运好,就欺负一个饿鬼吧?你自己一个人去散,我散不开。
秦守业的嘴角抽动了两下,原本今日回来就是想将秦翎的这桩婚事拆开,不再作数。这一路他可没少听报信的家仆说这位大儿媳,一会儿和后厨的张开混得开,一会儿和账房的钱修德有结交,这是要拿住秦家的命脉。
其实只要银子给足了,不怕她不走,但没想到居然有了孩子。秦守业越看她越不喜欢,挥了挥手:“先回去吧。”
“是,还请爹和二娘好好休息,明日我和小言再来请安。”秦翎也不想多留,再留下去,恐怕要让小言伤心了。钟言就这样跟着他回了院落,一进院就看到四个大丫鬟在扫雪,而断掉的那根青竹刚刚被抬了出去。
秦翎站在门前,看着青竹叹了一口气。
钟言一路无话,这会儿问:“是不是为你爹的事动气了?不值得,真的,你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那倒不是,我只是在想……”秦翎认真地笑了一下,他很少忤逆长辈,可成了亲就不同了,他得挡在另外一个人的前头,“我在想,我们应该有个孩子。”
钟言头一回被他激得双耳赤红,连忙转过身去。什么啊,读书人胡说起来也这样可怕!
“你可别瞎说了,有孩子要圆房,你圆吗?”钟言胡乱地说。
秦翎低头琢磨,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许久才开口:“其实也可以圆。”
“得了吧你……”钟言火烧火燎地扭捏起来,“你这身子圆不了。”
“我知道,可是我已经和爹这样说了。”秦翎抿了下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的身子废了,我清楚。”
“诶你别这样说。”钟言见不得他难过,“这都不难,你若想好我明日给你弄点儿药,肯定废不了。”
秦翎又抿了下嘴,他倒想看看小言还打算在自己面前装多久,于是竟然点头同意了。“好,你去弄药,我等着你。”
钟言:“……”
读书人为何要欺负饿鬼啊?果然师兄说得对,人好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秦翎:我就静静地等着圆房。
钟言:开枝散叶个屁啊!
第113章 【阳】融肉雪5
钟言经历了今日的第二懵。
头一回是知晓秦守业和何清涟回来,第二回就是眼下。他盯着秦翎的双目,并未从秦翎的眼神里看出些别的什么,如平日一样清澈,让人一眼见底。
可是他说出来的话,让鬼心里没底。
钟言默默地转了过去,这门亲事,自己是亏大发了。
还找药,他是怎么用一张清澈的面孔说这样的话呢?钟言望向他们的竹林,忽然一股忧虑愁上心头,自己果然拿不准人性。
这股忧愁一直环绕着他,直到晚饭时他端来了猪肚鸡汤。汤已是奶白色,又加了茯苓、淮山、莲子一起温炖,等到快出锅时再加白果和萝卜,将猪肚切成细条,将整鸡剁成方便进食的小块儿,最后下面条。浓汤配细面,银丝面绵软地盘在碗里,让人不敢用力挑断,而猪肚和鸡肉也炖得恰到火候,软烂而不腻。
端回来这一路,元墨忍不住叹了又叹,少爷的口福真好啊,如今能吃这么多。前几年每日让少爷张口都要求着哄着,还是少奶奶有本领!
一碗猪肚鸡汤配上细面,秦翎的肠胃像开了窍,刹那间回忆起小时候吃饭的滋味了。那些年自己还未生病,想吃什么就吃些什么,夏天吃生冷,秋冬也不怕。后来病倒他便忌口,没想到还能有一日放开胃口大吃大喝。
尽管他的大吃大喝在别人眼里,也算是食欲不振,一碗就饱了。
钟言的饭食还是师兄托人送进来的,做成了普通饭菜的模样。也多亏了师兄,他在秦家才不至于饿肚子,只是吃饭时他不敢抬头看秦翎,生怕这病秧子吃饱了就问一句,药拿来了么?
一直到吹了灯上床,钟言都没敢怎么看他,可他不看过去不等于那人不过来。被子下面两个人还是拉了手,仍旧紧紧的,像走散了的人终于重逢,他们难舍难分。
“小言,我是不是说了什么话,惹你不高兴了?”秦翎转过来。
“没有啊,没有。”钟言马上开口,“你也是,和你爹撒这么大的慌,到时候怎么圆谎啊?”
“这不难,你可以假孕。”其实秦翎都已经替他想好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寻个失去爹娘的孩儿,当作亲生骨肉抚养。”
“可是……不是你的,你心中当真没有遗憾吗?”钟言冷不丁地说出了心里话,他当然懂瞒天过海这一招,他担心的是秦翎不愿意养他人之子。
秦翎摇了摇头:“我病了这么久,人生许多事都已经想明白了。虽然我活着的岁数不大,可没那么多的执念,能活着便是福气。再有,你看柳妈妈和我小妹,亲如母女,孩子跟谁长大就跟谁亲,若是我们将他带大,将来他就是我们的孩儿。况且我有你了,再无遗憾。”
“胡言乱语,不害臊……”钟言真怕了他,说出话来灼烧人心,“原来你都想好怎么圆谎了。”
“我敢和我爹那样说,必定替你想好了出路。”秦翎大胆地亲了下钟言的眉心,“你放心,有我,我虽体弱,但也会尽全力护你。”
“我不用你护着,你可省省吧。”钟言笑着搂住了他,“那你爹万一就是看不上我呢?有了孩儿也要你休妻怎么办?”
秦翎的眉心皱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钟言虽然不生气,但也猜到会是这样,秦翎再想护着自己也没法反抗他爹,秦守业可不是好对付的人。
“分家。”秦翎忽然说。
“什么!”钟言真惊着了。
“若我爹还是执意让我休妻,我带你走。虽然我这身子没法带你天涯海角……但走出去总是可以的。”秦翎低头看了看他。
“你瞎说什么呢啊,分家怎么行!”钟言掐了他一把,分家分家,那都是走到穷头陌路的大家世族的最后一步,秦翎这样说,便是秦家的基业也不要了。
“可我总不能让你出去,所以只好跟着你一起出去了。”秦翎笑了笑,将钟言柔顺的黑发一摸再摸,“我娘留下的那份家产够我用,我与你重新置一处宅子,接上你的爹娘和兄长,院落里也养上花,种上新的梨树,然后咱们一起种上青竹,日日在一起。只是可惜了……小妹是我没法带走的人,不然……”
“你快别瞎想了,我才不会让你分家。”钟言捂住了他的嘴,天啊,这可比圆房更让他震惊。
秦翎也没再说什么,但平心而论,他带小言出去也能过上好日子,虽不如秦家大富大贵,可衣食无忧也是有的。但若是他们一走了之,他也有舍不得,小妹,三弟,都要断绝关系。
“快别想了。”钟言完全能猜到这实心人在想什么,“咱们不走,咱们还得看顾小妹呢。”
秦翎将钟言紧搂入怀,可心里打定主意,这辈子只认一个妻子,便是小言。他没有白活一世,有个知心人,此生无憾。
“那我们就直接去找个没有爹娘的孩子吧,不用圆房了。”钟言轻轻地说,心里满是感动。
“房还是可以圆的,你去找药,我等着你。”抱着自己的那人说。
钟言瞪大了眼睛,他怎么回事啊,他这些年缠绵病榻是不是喝药喝出瘾了?就仿佛今晚有药他今晚就吃似的……
一想到圆房,钟言就头疼。他好想问问师兄要怎么圆,但是又怕被陈竹白满院子追着打,他好厉害,自己又打不过他。可除了圆房的事还有福寿堂的信让他揪心,三更后再一次带着元墨偷偷跑出秦宅。到了福寿堂还是张炳瑞开门,一进门就说:“坏事儿了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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