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你小妹了?别乱攀扯。”秦翎的脸板得不能再板了,当初就不该给他椅子坐下。徐长韶连连道歉,赶紧低头走了,钟言将他的灯笼递给秦瑶,小小的插曲才算过去。
但徐长韶的话没说错,越往里走人越多,到最后西边根本走不动,简直比年下的闹会还热闹。秦瑶走得慢,他们带她在近处逛逛,买足了灯笼交给元墨和翠儿才上轿子。时候还早,但眼瞧着人海越来越密,钟言还是决定打道回府。
空手而来,却不是空手而归,还有许多灯笼来不及拿,都让商贩明日送到秦家去。回去的一路上秦瑶高兴得不得了,心一下子玩野,再也不是那个晚上吃点东西都要问问嬷嬷的小姑娘,总想着往外跑。
“长嫂你生了之后是不是要坐月子啊?那时候就没法带我出去了。”这会儿秦瑶算着时候,掰着那几根细细的手指头,“大哥,你都给大嫂预备好了吗?”
秦翎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不仅没预备,两个人都没想过要怎么生呢。
“你瞧你,这么大的事情……”秦瑶操心这事,爹不在意大哥这院的孩子,所以根本没怎么找郎中来看,大嫂也只是随意喝点儿安胎药,如今月份到了生产之前,产婆居然都没找好呢。
“不行,我回去和柳妈妈说说,让她来办这事,不仅要找产婆还要找人批风水、找喜坑,还要踩筷子,有‘快生’的好兆头。”这些秦瑶都是学过的,她这样的小姐嫁了人,头一遭大事就是生孩子,“还有还有……”
“等等,周围怎么忽然热了?”钟言还听着秦瑶说话,眼前变得烟雾朦胧的,像是什么东西烧了起来。秦瑶和秦翎也觉出不对来,顺着热浪三人齐齐抬头,只见轿子顶端不知什么时候起火了。
咣当一下,轿子落了地,轿夫往四面八方跑开,嘴里喊着:“走水了!”
元墨和小翠每个人的手里都提着灯笼,一下看得愣住了,火苗蹿得比轿子高出翻倍不止,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是如何烧的。手里的灯笼往下一扔,元墨顾不上纸身子就要往里冲,小翠立马将他拦下:“我去!”
泥身子到底比纸结实,小翠视死如归地回过头,刚要抬步,裹挟着烈焰火星的热浪猛地甩向他们,竟然将两个孩子甩出了十几米。
两人飘落远处,落地之前他们心里算是全明白了,这不可能是自然之火,是有人加害!
而钟言他们的境地已经如置炼狱,滚烫至极。轿子本就是布料和木料制成,一旦起火烧得飞快,火苗往下流淌的速度好似钟言亲眼见过的火流星,顷刻间落入眼前。原本用来当作出入遮挡的厚帘变成了一道火舌,直面他们,钟言张开双臂将它一挡,将秦家兄妹挡在身后。
黑色浓烟将他们包裹住,眼睛和鼻子同时刺痛难当,钟言一闻就知道这气雾有毒,就算不被火舌烫伤也要中毒。秦翎和秦瑶就在身边,可他竟然看不到了,可见黑雾之浓烈,四面都是火墙,头顶传来“噼啪”声响,钟言来不及抬头去看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顶轿子要塌了。
千钧一发之际钟言一手抱起一个,一脚踏住脚下木板以一己之力带他们两人冲破轿顶,外头的人都紧着去打水了,只看着这边火光冲天,等到打来水时轿子轰隆塌倒,彻底变成了一坐火堆。
而火堆里头已经没人了,轿顶落在不远处。大家两脚乱跑争先泼水,没看到里头的人已经出来了,就在不远的树林里头。
秦瑶捂着嘴猛咳嗽,一张漂亮的脸蛋熏得漆黑,秦翎还在咳嗽,但脸还没熏黑。钟言倒是没受伤,这点火根本烧不到他,只是他见秦瑶的衣裳被火撩出大洞来,便立即脱了自己的外衫将她紧紧裹住。
“没事了,咱们都没事了。”钟言擦着她的小黑脸。
秦瑶点着头,暂时无法言语,钟言给她把了脉象才放心下来,转身问秦翎:“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痛?”
秦翎摆了摆手,看了他一眼之后立马转了过去,但神色很不对劲。钟言摸了摸自己的脸,奇怪,他为什么这样看自己?
莫非是自己的脸也熏黑了?钟言擦了一把,随后低头整理衣衫,结果就看到衣衫胸口处已经烧得破破烂烂,显然是张开了双臂替他们抵挡火帘所致。
火势凶猛,烧得里外都挂不住布料了,能看到他藏的枕头,烧破的肚兜,还有……他明显的男儿上身。
钟言一下傻了,糟了,秦翎刚刚是不是发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翎:让我想想今晚怎么审问……
钟言:这肚兜为什么不防火啊?
第153章 【阳】湿癸柳12
钟言赶紧找东西遮身子,真是的,世上的布料为何都无法抵抗烈焰呢?这肚兜但凡能抗住,自己也不会如此狼狈。
狼狈还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自己好似在秦翎面前露馅儿了!钟言两手抓住身上的剩余布料,实在不知道拿些什么来穿,这时候,一只清瘦的手伸了过来,拿着的是他自己的外衫。
“先披上,回去再说。”秦翎咳了咳,往后伸着手,却没有往后看。
等到元墨和小翠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轿子已经烧得没了形状,七零八落。方才还坐着人,大灾须臾间就将它变成了一个火球,将一切美好和安宁吞噬。一盆盆的水泼上去也不见火势减弱,可元墨和小翠都没惶恐,因为方才他们已经看到主子们逃出来了。
也就是少奶奶有好本事,换成其他人早已葬身火海。
他们摸着黑往旁边无人之处去寻,果真就找到了。只见四小姐裹着少奶奶的衣衫,少奶奶裹着少爷的衣衫,三个人都完好无恙。元墨使劲儿地唉了一声:“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真是歹毒!”小翠恨不得换个铜铁身子,最起码不会惧怕水火。
“咱们先回去再说吧,让四小姐先回去。”钟言摇了摇头,一边惴惴不安,一边焦躁不定。
他们的行踪一定是被人知道了,所以才在回来的路上做了手脚,看那火势来之熊熊必然是火符引起,此人道行也不浅。当务之急是先回去,不要在外面久留。不一会儿秦家的轿夫们回来了,他们另外找了轿子,回到秦宅之后钟言先把秦瑶悄悄地送了回去,亲眼看着秦瑶躺好他才收回纸人。
“长嫂。”看钟言要走,秦瑶抓住了那只手,“今日多亏有你……不过是谁要害我们?”
钟言心疼地回握:“你已经大了,我不想骗你,确确实实是有人想要下手加害。但这人对的不是你,是你大哥。”
“大哥?”秦瑶又坐了起来,害怕之后定了定神,“为什么?”
“过两日我慢慢和你说,你先好好歇息。”钟言将腕口的铜钱取下来一枚,“这个放在你枕下,你这边若有什么事它会震动,我会知晓。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你们。”
“可是,可是长嫂你已经快要临盆,不能再这样操劳了,今晚没动了胎气已经是万幸。”秦瑶看着那个高高挺起的肚子,今晚必定愁得睡不着觉。钟言却摇摇头:“没事,我和你大哥的孩子天生命硬,福寿傍身。别说是这一关,往后就算有再多难关我们的孩子都能闯过去。”
秦瑶没经历过大事,自然更加担心,钟言劝了好一阵才走,顺着墙檐越走越心里没底。身上披着的外衫还是秦翎的呢,他今日究竟看出什么了?是只看到自己的肚兜了,还是连身子一起瞧见了?
若是瞧见了,他那个病秧子能反应过来吗?
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
一面小鼓在心里敲响,钟言像踩着鼓点回了院子。今晚的院落格外明亮,元墨和翠儿在慌忙之中还把花灯给捡回来了,那四个活泼的大丫头也买了各自喜欢的花灯点在屋檐下。
塞满了深山红土的大瓮下面积攒了一些水,钟言过去看了看,这就是从土里渗出来的“血水”了,把血水晒干再把这瓮土铺在最上面,其实是很好的肥料。
从前他一进院就回屋,巴不得三步并两步地回去和秦翎厮守,今日是能磨蹭一点是一点,着实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师兄曾经说过的话都在耳边绕,每一句都狠狠压在他的心头,重得他抬不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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