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自己的锋毫开始分叉,笔杆开始打油,被凡人弃若敝履。
同此时此景,何其相像。
其实所有的大梦一场,终局总不过灰飞烟灭。
“阿成,”一枝喃喃,“我只是舍不得你。”
他没敢睁开眼,怕后悔自己所做出的决定。
周围似乎真的燃起了大火,一枝心口的热意更甚,炮仗炸开一般窜上天灵盖,又流向四肢百骸。
一枝只觉五内俱焚,身体灼烧撕裂,痛感让他忍不住弓起身子。
外界的气流声越来越小,隔着眼皮,他也能感受到暗红一片,有炙热的血,也有耀眼的火。
原来血是这样的。
原来灰飞烟灭是这样的。
“阿成,阿成啊。”一枝嘴里甘苦交加。
他尽力回想着和易念成的相处的点点滴滴,希望在消逝前的最后一刻,尽力用回忆充盈心房。
……
“柏枝?”
过了片刻,忽而有人拍了拍一枝的脸颊。
???
变成毛笔后,怎会有人记得自己原来的名字?
一枝感到一丝亮光,仿佛自己从极深的海里向上游,海面近在眼前。
“为什么昏倒了,怕不是没吃饭低血糖了吧?”依旧是刚才那个熟悉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手抚上了他的头发。
另一个男声接道:“有可能,刚才我给他削了个苹果,他没吃。”
“不过为什么你叫他柏枝,他不是姓林吗?还有他这头发怎么回事?”
一枝原本准备装晕,再暗中观察一会儿,直到听见“头发”二字,一个没绷住,从地上弹了起来。
毕竟对于一杆毛笔来说,头可断,发型不能乱。
睁开眼,竟然看见了……易念成和金磊?
“我这是在哪儿?”一枝脑子还没从刚才的发热宕机中重启,下意识问了句。
是要灌孟婆汤之前的幻觉吗?
他不禁苦笑——原来上仙变回原身也需要喝孟婆汤。
易念成伸出一根食指在一枝眼前挥了挥:“病房啊,你怎么了?这是几?”
一枝看了看易念成的动作,又低头撇了眼自己。
帆布鞋、牛仔裤,双手双脚整整齐齐地长在这副身体上。
腿上流血的伤口,也消失了。
一枝轻“啊”了声,因为口齿有些含糊,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像“二”。
“坏了,孩子被雷劈傻了。”金磊目光从易念成的食指移到一枝脸上,“都不会数数了。”
他又啧啧两声:“你看这雷劈的发型,梦回二十年前的农业重金属,乡非杀马特。”
一枝忙奔到病房的洗手间,看清了镜子中的轮廓。
是人形,不是毛笔。
洗手间的灯光不是很好,将他的剪影照得摇摇晃晃。
身子还是那具比例极佳的清瘦身子,脸还是那张元气可爱的脸,甚至连睫毛都根根分明。
唯独发型和他本人气质十分不搭,烟花似的向四周炸开,一个头两个大。
真要说起来,是挺像一个杀马特通宵蹦迪之后骑上小电驴又摔进了城乡结合部的泥沟里,凹出的发型;就差一张低糊像素版大头贴,和一句“爱我你怕了吗”。
一枝对着镜子前后看了好几遍,连发旋都不放过,确认自己是自己。
最后他拔下一根头发,见发丝弯曲得很有频率,不服输地支棱着。
……村口王师傅的锡纸烫都没这么好的手艺。
怎会如此?
他边盯着那根头发,边大惑不解地走出洗手间。
金磊眼珠在他身上骨碌碌绕了两圈后,实在受不了一枝如此有冲击力的发型,挪开看向窗外:“今天天气很好,没下雨,更没打雷啊,孩子怎么就被雷劈了?”
“雷劈……”一枝猛然想起了什么,“主君,主君呢?!”
“百城君!”他眼风在病房内逡巡,却没有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什么百城千城的,”易念成担心他真出了什么精神问题,扶着他的肩把他按在椅子上坐好,“这里只有我,易念成。”
“你这发型又是怎么回事?”话虽如此,易念成还是揉了揉他的杀马特脑袋,忍不住问了一句。
别说,手感毛茸茸的,像在撸小泰迪,还挺不错。
一枝瞥到了掉落在地的水果刀,迷茫道:“你仔细回忆一下,刚才真的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什么?”
“我才刚回病房啊,能听到什么?”易念成本能地摇头。
但很快,他改了口:“不对,好像是听到了……”
“什么?”一枝抓他的手微微颤抖。
易念成想了片刻:“听到有人说,‘罢了罢了’,还说什么‘本君羡慕’之类的。”
金磊发现了其中的华点,插嘴道:“你这几天住院没事干,修仙网文看多了吧,什么档次啊,管自己叫‘君’?”
一枝不理会金磊的吐槽,问易念成:“谁说的?”
易念成摇头:“不知道,反正是个挺陌生的声音,估计是幻觉吧!”
他又叹道:“羡慕啥啊,我现在洗脱不了青白,易图现在在倒闭的边缘反复试探,谁上赶着想不开,要羡慕我。哎我硬币呢?”
“你这硬币,抛不抛、怎么抛,不都一回事儿嘛。”金磊已经抢先一步在地上找到了硬币,“是找人定制的吗?”
易念成:“?”
金磊将硬币举到二人面前:“不然为什么正反两面都一样?”
易念成连忙接过硬币,翻来覆去地打量了几遍,大吃一惊。
明明应该正常的一元硬币,两面竟然都是菊花图。
一枝也揉了揉眼睛,一再确认。
他确认的不是硬币的纹路,而是另一件事——
原来,主君并没有让自己选择。
像旷野中的一根湘妃竹一样,一枝毫无防备地被闪电击中。
他眼眶慢慢红了,倾身向前环住易念成的腰。
听自己咚咚的心跳声,也埋住眼泪。
金磊哪怕再傻,也看明白了这出“霸总和他的助理小娇妻”的戏码。他不尴不尬地走到二人面前,咳了两下:“咳咳,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助理的头发是怎么回事,又为什么叫柏枝……”
“但是,你们男同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卿卿我我?”他的目光充满单身狗特有的坚毅,“抛硬币没有用,我们还是要想个办法,带易图度过这次的难关。否则易图没有明天。”
*
易念成的室上速依旧没有好转,被医生强行按在医院里,哪儿也不准去。这几日,他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和金磊与一枝盯微博看舆情,商量公司下一步的对策。
关于换脸视频、以及对易念成的负面谣言都渐渐销声匿迹,然而他们焦头烂额地商量了两天,依旧大眼瞪小眼。
未料就在此时,微博又爆出了个热搜大新闻。
【由网信办主导、公安部、商务部、文旅部、广电总局等七部门联合公布新规,对生成式人工智能进行框架性规范、实行分类分级监管,其中明确,自2024年1月1日起,生成式人工智能技术被禁止使用在商业类文化艺术产品和服务中。】
互联网行业讲究“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停止和喘息在这一行是奢侈品。但与其说是和时间赛跑,不如说是和政策赛跑。
政策一出台,也就意味着,【爱艺】,易念成苦心孤诣十年的AI产品,到头来竹篮打水,落得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网上当然是一片叫好,怒斥AI,赞美原创,分析政策,嘲笑“资本家挂路灯”,甚至还有人做空相关的股票……所有的情绪再度凝成滔天洪流,朝不可控的方向奔涌而去。
只有金磊盯着屏幕,低低说了声“惨”。
惨这种东西,不患寡患不均。
比易图更惨的是一度,【爱艺】虽然凉了,但易图好歹还有其他传统AI产品撑一撑。一度的【艺术岛】产品刚刚面世,发布会也开了,热度也炒了,渠道也铺了,能砸的钱都砸了,正处在钞票燃烧殆尽,等待回本的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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