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筠声音从后槽牙里挤出:“这么好的一碗面,可,惜,了。”
“嗨呀!可惜了呀!”二人身旁,忽地又有声音重复。
世上不吃香菜之人竟如此之多?
卢念澈疑惑抬头,只见火锅店一位正在择菜的阿姨不住摇头叹息。他问道:“阿姨您也觉得我不该加香菜吗?”
阿姨的目光原本在电视和菜盆里逡巡,闻言头一歪,嗓门洪亮地“啊”了一声,是问句。
卢念澈:“那您可惜什么?”
“我可惜的是小珍!”她下巴一边朝电视上努,“欧阳珍。”
卢念澈把目光挪到屏幕上,那张他不甚熟悉、却一眼难忘的脸,赫然映入瞳孔。
欧阳真是少数民族,个子很高,细而苗条。她的长相也是秀气又特别,与当下流行的“白瘦幼”相悖——标致的瓜子脸和杏仁眼明靓动人,下方圆润的鼻头与“M”型嘴唇相配,却又中和了几分俗气的美艳。
她眉毛和眼睫浓黑,毛茸茸的,就显得看人的眼神懵懂而纯真,可当眼角微弯凝视摄像头时,又自带生人勿进的冷美人之感,是天生的“镜头脸”。
和欧阳真同在一个剧组拍戏时,看到他那张脸,卢念澈就知道,她为什么能从一个歌手成功转型成多栖艺人。
“欧阳珍,庐城出去的大明星,你们认识的撒?”阿姨手上没停,熟稔地掐着菠菜梗。
她冲卢念澈眨巴了两下眼睛,神秘兮兮道:“没出名那盏子(那会儿)她还叫欧阳珍,珍珠的珍,是跟了大老板之后才改名字的。”
卢念澈敏锐地嗅到了她话中的玄机:“阿姨,您认识她?”
阿姨菜也不择了,手在围裙上蹭了两下,仿佛等的就是卢念澈这句话。
她倏地坐直,端起旁边的保温杯喝了口水:“何止认识?小珍就在这家店打过工,在我手底下当过学徒哩!”
“嬢嬢,”一直埋头挑香菜的水筠忽然开口,庐城方言从他舌尖蹦出,“孃孃你蛮嬲塞(厉害)(1)的。”
阿姨被这么一夸,更加兴奋,眉飞色舞道:“我在这家【喜盈门】火锅店干了十几年,不是我夸张,我吃过的盐,可比你们两个小伢(年轻人)吃过的米都多。”
卢念澈正吸着豆奶,差点被呛到。他心想,这不是废话么,自己因为怕水肿一直饮食清淡,而水筠作为一株水草精,根本不能碰盐。
阿姨没注意到卢念澈的表情,自顾自追忆往昔:“小珍刚来的时候,我们整个店里就都知道她做不长,她那张脸,那把嗓子哟,啧啧!你想,哪有凤凰一直在鸡窝打工的?果然在这里干了一个月就走了。”
水筠一脸天真地发问:“孃孃,欧阳真是怎么离开这里的?”
“遇到大老板了噻!”阿姨又喝了口水,还举着杯盖的手朝电视里指,“就是他,个杂(这个)大老板,才叫嬲塞(厉害)!是他把小珍带去首都京州的。”
电视中,主持人许湘君感叹着“真真是横空出世的天籁歌姬,言哥和真真是王者搭档”之后,胡一言望了一眼欧阳真。
那目光深情款款,却转瞬即逝。
卢年澈捕捉到了胡一言的眼神,心中很是诧异——如今喜怒不形于色的娱乐圈大佬,原来也曾有过情绪露出罅隙的青年时代。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胡一言找到了摄影机位,摄影师很配合地拉了个他的特写,只见他缓缓举起话筒,沉声道:“不要让同伴决定你的旅程,要让旅程决定你的同伴。”
胡一言忽然来了如此云山雾罩的一句,节目中的几人都尬住了。
然而卢念澈却莫名觉得,这确实是胡一言会说出的话。
“一个月就走了呀?”水筠夹了颗虾滑送进嘴里,语气愈发天真。
卢念澈却从中听出几分循循善诱的味道。
阿姨看着电视,兀自骄傲起来:“我和小珍的师徒缘分虽然不长,但她可挂念着我哩!早几年,她还带着他老倌(老公)回来看过我。”
“嘶——”水筠吐了吐舌头,似被虾滑烫到了,“欧阳真她……结婚了?”
卢念澈也感到奇怪。欧阳真出道以后被【一言传媒】保护得极好,别说桃色新闻了,就连出演新作品、发新专辑,都很少靠炒cp那一套营销,一直是绯闻绝缘体。
从哪儿冒出来个结婚对象,“老倌”?
阿姨坏笑着,仿佛在透露什么惊天大八卦:“年轻伢耍朋友,叫着玩的撒!当时一起来的就是她男朋友,那男孩和小珍甜蜜的嘞!两个人恨不得黏在一起。他也管小珍叫‘堂客’(老婆);一直在说等不住了,要立刻和小珍结婚。啧啧,我一把年纪了,听了都脸红。”
水筠拽过纸巾,擦了擦嘴角,又指向电视里的胡一言:“欧阳真的老倌,是他吗?”
卢念澈此时终于看出来了——水筠左一个“嬢嬢”又一个“嬢嬢”叫得亲切,根本就不是闲聊,就是在套话。
于是他慌忙拦住水筠:“你委婉点儿!搁这儿直钩钓鱼呢?”
未料阿姨摇摇头:“小珍的男朋友,不是这位大老板。”
卢念澈近来虽然只和胡一言见了一面,但直觉后者对欧阳真的态度十分特别。适才他又不小心瞥见他在节目上对欧阳真的眼神,心中几乎实锤了一件事,就是这位名震娱乐圈的大佬,和欧阳真之间远非一般的同事之情。
经纪人和艺人谈恋爱,在圈里再正常不过,修成正果的也有几对。不过欧阳真斯人已逝,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卢念澈一时又想起冯蔓,百感交集间,忍不住对胡一言和欧阳真这对苦命鸳鸯激起巨大的共情。
屏幕中,胡一言依旧举着话筒说着话,卢念澈却什么也听不见,他看向电视的瞳仁失了焦,思绪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念澈哥哥,”水筠在卢念澈面前挥动五指,拽回了他的思绪。
他一手托腮,略作忧愁地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我必须要回一趟白鹅湖。”
作者有话说:
(1)嬲塞,nia sai,西南方言,表示赞叹,有“厉害、了不起、长得好看”等各种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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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小水为什么要回湖里去
第48章 好虚一男的
“玩儿呢?”卢念澈瞪大双眼。
因为惊讶和愤懑的原因,他脖颈不自主地前倾,看上去很像那个非常有名的土拨鼠尖叫表情包。
水筠低头去对付他那碗虾滑粗面,吸溜的同时不耽误说话:“你这次陪我出来,不就是带我放松放松,玩玩啊,怎么,反悔了?”
说话间,他眉毛上挑,带着疑问的意思。
这是发问吗?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土拨鼠·卢气得眼前发黑,一口京片子滑了出来,疯狂吐槽道:“我说这位爷,您要去医院,临时又改道来吃火锅,吃饱喝足了,又说要回快乐老家。非得把我折腾得五脊六兽的,您老人家心里才痛快是吧?不插门儿(差不多得了)!”
卢念澈动静过大,吓得火锅店几位阿姨没敢说话,纷纷躲到了角落里。
听到卢念澈一通不带喘气的输出,水筠突然把筷子放在碗上。他捂住心脏部位,大口喘着气,神色堪比难受他妈给难受开门,难受到家了:“哥哥,我好像又想起了冯蔓临终前和胡一言说了什么。”
灯光投在他下垂的眼睫上,打出两道浓密的光影,这令他的模样比说着“狼来了”的孩子不遑多让。卢念澈为自己屡屡受骗而懊恼,于是低吼道:“少跟这儿逼逼赖赖。”
只见水筠眉毛微挑:“冯蔓当时说,小言哥,对不起。”
“编,接着编。”卢念澈冷笑了一下,“谁还不会说个对不起咋地。我要再信你,我就是g……”
“狗”字还没能出口,他的大脑忽然被一道流星点亮。
——是“小言哥”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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