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萧行还想硬撑,“叔叔阿姨呢?我还没和他们打个招呼,我……”
“一会儿再说,你先休息好。”丹增理解他的心情,但也关心他的状况。他扭头问弟弟:“他能吃药吗?”
姚冬坚决反对地摇头:“不能!”
抗高原反应的药物他们坚决不能吃,万一吃到什么扩张血管、加快红细胞运送速度的药物就完蛋了。所以萧行目前的最优解就是吸氧,多多吸氧,如果说普通人上高原的氧气缺口是1,他现在就相当于有了100个单位的缺口,必须赶紧补上。
于是,萧行刚到民宿的第一步,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也没来得及和小冬的阿哥好好说话,更没见到他的爸妈,就被塞进了造价昂贵的吸氧仓当中。这东西的长短已经算是考虑到了使用者的普遍身高平均值,但是两条腿还是戳到了底端,勉强容纳。
当那一层透明的玻璃罩子缓缓关闭的瞬间,萧行都误以为下一秒自己就要休眠500年再星际穿越了。
“你在里面,好好休息,不要急。”姚冬隔着玻璃和他说,愧疚感翻江倒海。大萧是为了自己才来,这种苦已经不是第一次受了。
“我没事,你别这么严肃。”萧行话音刚落,耳边一阵滴滴滴,随后听到了冰冷的AI提醒:“现在开始加氧。”
“你在里里里面睡一会儿,头就不疼了。”姚冬在玻璃上哈了一口气,在湿润的雾气里,画了个心。
整得还挺浪漫,萧行点了点头,但凡他不这么难受肯定支棱。加氧过后,吸氧仓里开始播放轻缓的白噪音,像宁静的风声,萧行撑了一路的平原精神干不过高原,老老实实地闭上眼。
等确定萧行睡着了,丹增摇了摇头,招手把弟弟叫到一边来:“你们一下子就上来了?”
“嗯,成都转机。一开始想买火车,这时候买不到票了,好多人都在抢。”姚冬将脸压在阿哥的肩膀上,闻他身上好闻的酥油茶气味,“我给王叔叔买的东西都在学校呢,你怎么没让我们吃饭?”
“家里忙,我得回来。我已经替你们谢过王叔叔了。”丹增给弟弟整整头发,从自己耳朵上摘下红宝石的坠子,放在小冬的手心里,“你也是,太任性了。”
姚冬攥着坠子,不吭气了。
“一共就7天假期,你们折腾一趟再回去,大萧这一路得累死。”丹增心疼他们将近两天都要在路上,“你这次可以先陪他回家过节,暑假的时候你们再回来。那时候时间充裕,你们坐车,慢慢来,不难受。”
姚冬点点头,挨了批评似的,马上眼圈就红了。
“我知道,我就是想家嘛,春节都没回来。”姚冬小小声地说,他的家离北京太远了,做梦都想飞到山上。
“你不要哭嘛,我又不是说你不好,都回来了,咱们开开心心的。”丹增顿时就后悔自己说多了,“来,阿哥带你去看看给你们留的房间。晚上想吃什么?”
兄弟俩手牵着手,姚冬抹干了眼泪:“吃什么都好……对了,阿哥,我和大萧睡一起啊?”
丹增回过头看看他,装模作样地问:“你带回来的同学队友,当然和你睡一起。他晚上不舒服了,当然是你照顾。”
“对对对,我照顾,我也是这个意思。”姚冬松了一口气,生怕两个人分开来。丹增给他们挑的是能看到雪山和牧场的屋子,全部都是木头,屋里还自带小茶炉,他们先把行李挪了进去,再出来时阿妈和阿爸已经回来了。
“我来啦!”姚冬三两步跑过去,一条胳膊搂住一个。
扎西和洛桑笑得合不拢嘴,刚刚去取了牦牛肉,准备晚上做小儿子最喜欢吃的菜。他们都看过了诺布的比赛,洛桑甚至闭上眼睛不敢看最后的冲刺,游泳是高原人不熟悉的运动,他们也不懂诺布为什么会爱上水。
但是这不妨碍他们让他去学,去游,一下子还游出了名堂。
“你的朋友呢?”洛桑用手语问,作为家里的女主人,她要招待儿子的队友。
“在里面呢,咱们等一等吧,他刚刚睡着。”姚冬也用手语回答,随后把阿妈和阿爸拉到沙发上,一点点地讲着这半年的事。
萧行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候耳边有暖风,但是白噪音已经停了。
吸饱了氧气的身体暂时不给他制造困难,头重脚轻的感受已经褪去,他揉了揉眼睛,正准备自己尝试推开吸氧仓的玻璃罩子,忽然间好几个人围拢上来,从他的正上方……观察他。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四个人,左右两边各两个。
“就是他吗?小伙子身体是不是不好?要补一补了。”扎西在旁边坐了两个小时,终于等到儿子的朋友睡醒。
“是他是他就是他。”姚冬将这位睡美人介绍给家里人,“阿妈,阿爸,他就是萧行。”
洛桑的长辫子垂到玻璃罩子上,上头坠着光洁的贝壳和金珠,她充满慈爱地点点头,像看自己的孩子。扎西也双手合十,做出了欢迎做客的姿态,丹增的手里甚至捧着一条哈达。
他们一起低头注视着萧行。
本该是非常美满的见面环节,萧行作为主要人物还在氧舱里头躺着。现在的他十分后悔,策划了好久的第一面居然是这样完成的,我的天啊,能不能重来一次!
不愧是小冬的家里人,脑回路都很不一般啊。
作者有话说:
多年后,大萧回忆起来:那天我第一次见岳父岳母,我躺着,他们在我旁边站了一圈……
第132章 蝶泳冠军来兼职
冷静, 一定要冷静,保持微笑。萧行不断地对自己说,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浪, 自己也算是长了见识的人了。被亲戚堵在机场、舆论风波、被陷害犯规、到参加了世界级的大赛, 这世界上什么市面他没见过啊。
不就是第一次见家长的时候自己躺着嘛。
不就是第一次见家长的时候自己晕了俩小时嘛。
不就是……
正在他的嘴角牵扯起弧度勉强的笑容时, 姚冬的阿妈当着他的面,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金色的转经筒。紧接着姚冬的阿爸就唱了起来, 歌唱的还不是藏语,而是一首普通话歌曲。
“佛光穿过无边的苍凉,有一个声音幸福安详, 清晨我挥动白云的翅膀, 夜晚我匍匐在你的天堂……”
高昂的歌声穿透舱体, 直达萧行的耳边。姚冬的阿爸负责唱歌, 阿妈负责转经,阿哥负责捧起哈达,3个人绕着吸氧仓开始转圈。这场面虽然很熟悉但也怪异, 让萧行想起一些不合时宜的场面,这是什么啊?这场面他真没见过!
你们为什么要围着我唱歌啊?哈达还是白色的,叔叔阿姨大哥你们整得哪一出?
能不能让我先出去, 我感觉自己刚刚到,怎么就要被送走了呢?萧行躺在原地, 一动都不敢动,生怕打断了这神秘的仪式。
姚冬只是负责旁观, 其实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这是阿爸和阿妈昨天开始排练的欢迎仪式, 就是知道自己要带队友同学回来所以特意安排的节目, 藏族人能歌善舞, 一抬手就是动作, 阿妈不能说话就负责转经祈福,阿爸声音高昂担任主唱,阿哥就担任了一个主舞。
为了缩小民族差异,他们还特意挑选了一首普通话歌曲,这样大萧也能听得懂。这份热情把他也感染了,不知不觉地拍起手,打起了节奏,等到一首歌唱完,丹增打开吸氧仓的透明玻璃罩子,把这位难得的客人请了出来。
萧行终于可以出来了,刚刚那几分钟他仿佛经历了很多,人生的阅历又厚了很多页。现在他完全明白了,姚冬这一家子都是脑回路跳脱王者,怪不得姚冬这么能气人呢,结巴也不耽误他发挥。
他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都是遗传了家里的细胞。全家最正常的恐怕就是经常在外头跑生意的丹增,真是很奇妙的一家人。
“欢迎欢迎,招待不周。”扎西亲手将哈达给他戴上,这个男生他在电视上见过,高高的个子,还是儿子的队友,“这次是第一回 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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