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安一隅(140)
不得不说许多人的蒸发真的是没有人在乎的,消失之后,就像一滴水投入大海里。那时候李隅有一瞬间的困惑,他开始认为自己做的事是
没有意义的。先前觉得自己一个人的仇恨太渺小,像李胜南这种人渣,仅仅只是被法律约束,因此失去生命,失去金钱,这完全抵消不掉那些成千上万的罪孽。
李隅要李胜南见到那些熟悉面孔而觉得惊恐,愧疚,于是跪地求饶,对他,对很多的人,很多的家庭。
但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有些憎恨会根本找不到寄托之处呢。
那一瞬间李隅感觉到了孤独,感觉自己也像被埋在深深的地下一样不能呼吸。
或许他死的那一天,消失的那一天,也会像一滴水投入了大海,一条鱼被冲上海滩,没有人会在乎。
“你不要这么想,我在乎。”阮衿握住了李隅手的时候,李隅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把心里那句显得尤其脆弱的话全说出口了。
李隅把烟灰抖掉,目光落在远处的吊车上,“只是当时有一瞬间而已。”
毕竟还有像张鹏那样的,他一直到前几天才得知自己妹妹已经死掉事实,李隅找到这个位置的时候才给张鹏打电话说,“我知道她在哪儿了。”
很多个人被他一起叫到这个烂尾楼来,都是他这三个月里能找到的那些失踪的Omega的亲属。
他们的共同特点都是还在寻找,找那些已经不知所踪的孩子,妹妹,弟弟……
最近的是本就待在塘市的张鹏,而最远的人就是从他的手机被砸碎的山上来的。从古老村寨上下来,每年冒着生命危险过渡河,反复上山又下山寻找女儿的老父亲。
约莫凑齐了十来个人吧,李隅知道实在太少太少了,可他行至此早已经精疲力竭。
他们的眼睛都是殷切无比的,齐声在烂尾楼中问道:“人在哪儿?”
李隅觉得自己这种揭露现实的做法的确格外残忍,却带着撕裂的快意,他说,“他们就在这里,被同一个人杀了,就埋在地下。”
他看着那些扮演亲人的角色开始坍塌和崩溃。
张鹏一点点跪下来,用手去捶,去抓挠那坚实的地面,好像能把他妹妹凭空挖出来一样,重新变回当年那个青春少艾的鲜活生命。
惊愕,痛哭流涕,撕心裂肺。
虽然很残忍,但是这些哭声成为了聚拢起来的力量,那是一只坚实有力的手,疼痛把他们死死攥在一起,成为一个密不可分的受害者氏族。
血液不是亲人们的联结,憎恨才是。
这令李隅觉得自己被重新填满,他不再孤独了。
李隅从小就是个旁观者,他一直清楚。他旁观别人的家庭,别人的喜悦,别人的眼泪,从艳羡走到冷漠,因为早就开始无法理解了。
烟已经抽了一半了,其实没有抽几口,多半是自己烧的。
李隅盯着指尖燃烧的烟说,“我记得有一次我陪你回锦城找你妹妹,那时候我看你哭,她哭,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想自己。”阮衿听完声音闷闷地,已经有鼻音了,“你根本不知道,哭都哭不出来的人才是最难过的。我妈死的时候,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我以后真的没有父母了,可那时候真的像个木头一样,连续几个月,根本挤不出一滴眼泪。”
如果李隅愿意在他面前流眼泪的话,就算是把脸挡住,偷偷的哭也好,可是竟一次都没有。
李隅摸了摸阮衿的头发,指腹的动作刮擦过眼角,一个如此温情的动作,说的话却那么冷漠,“我不想哭,我也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他看向南边,还能看到塘市CBD里最繁华的灯光,“到新年,世界上就不会再有李胜南这个人了。”
李胜南活不过除夕。
还有一天。
“我比你自己更清楚你是什么人。”阮衿看着李隅,“你说完短的三个月,那就到我说那七年了。”
他们都不喜欢那压抑的结局,而那电影还没结束,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赶上日更了,擦汗。写的很匆忙。下章就切。
第94章 等待长大
电影中的人开始拥抱着亲吻了,伴随着煽情浪漫的音乐,两个人从窗台边旋转着一起倒在床上。
那镜头凑得很近,皮肤摩/擦,褪去衣衫,再到亲吻颈窝。趁着暧/昧气氛大好,阮衿自己周围那些情侣也都开始接吻了。
他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李隅,电影里时隐时现的光打在他脸庞上,像光照亮了暗藏着的宝石,而李隅只是静静地睡着,手中还无意识地揽着大份的爆米花桶。
睡着了啊……
这才开场多久?阮衿用手遮着手机屏幕,瞄了一眼时间,仅过去了三十六分钟而已。
看起来好像昨晚没有休息好的样子,于是阮衿又把眼神挪回电影屏幕上。说实话,这电影还挺无聊,但是又长达三小时,他就努力逼迫自己看进去。可那些俊男靓女和风花雪月还不如手中的可乐和爆米花有趣呢。
阮衿于是低头喝可乐,吸了几口之后才发现吸管含着有些不对,被咬得齿印遍布,管口都瘪下去了。
他发现自己错拿成李隅的可乐,因为只有他这样咬吸管的习惯。不过,这也算是……间接接吻吧?毕竟现在情侣座的人全都在接吻。
又坚持看了几十分钟,阮衿觉得心里莫名闷得慌,把自己的可乐也喝完了,实在憋不住了就起身去上厕所,还特意从另一边绕出去的,没把李隅给惊醒。只是弯着腰蹿过的时候打断了许多对正在忘情卿卿我我甚至连手都伸进彼此衣服中的情侣,实在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外面果然就没有那种湿黏闷热的气氛,不知道是否有些情侣弄得太擦枪走火,他都嗅到了一点外溢的信息素的味儿。
阮衿打算在外面的沙发上待一会儿再回放映厅里,反正李隅也还在睡觉。
这事说起来也很奇怪,昨晚睡觉前照例和李隅闲聊煲电话粥,他忽然说,“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阮衿思来想去,也觉得那不是生日和节日之类的特殊日子,没想到是什么,于是诚实道,“我不知道。”
结果李隅则说,“第75天纪念日。”
“啊,为什么第75天是纪念日?”阮衿倒觉得挺疑惑的。
“嗯,为什么呢……”李隅好像也在思索着怎么说,阮衿都能想象到他用手指轻敲下颌,眼睛看着天花板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结果他说了一句,“因为我喜欢75这个数字。”
真是一个任性的理由。
阮衿步入高三之后,也不得不开始备考补课,除了周末下午放假的那半天,到晚上打工,其他兼职的工作都推了。以前老师都其实不怎么
管他学习上的事,学校里知道他家庭情况,一直以来也都对他那些校园小买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
可现在进入一个崭新的阶段,老师们也都开始耳提面命,对他说些“抓住机遇,改变命运”之类的话。
当然也委婉地表示过在这个关键时刻,千万不要和学弟沉溺于恋爱之类的话,不过看着他成绩稳定,才没有直接戳穿他跟李隅那些风言风语。
天地良心,阮衿想,他和李隅何谈沉溺于恋爱。
他的时间都密密匝匝地挤压在一起,和李隅见到的面最多的地方就是在学校了,教学楼中间的大楼梯,他们班门口的那条走廊,还有那个用来吃午餐和晚餐的天台。
都是些短暂的眼神触碰,时间被削成薄薄的片段,很快从指尖逃逸了。
不能再去看李隅打球这一点,时常让阮衿觉得有点莫名的惆怅。虽然并不是见不到面,不仅可以见面,晚上还能打电话,但是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就是每分每秒黏在一起都不嫌腻。
思及此,阮衿忍不住在床上用力翻了个身,脸上不自觉带了笑,“我猜不是75,是因为我刚刚说明天下午有假,对吧?”
明天上午的踏青是一中高三生的传统,一方面是为了释放压力,另一方面则激励他们拿出斗志。一直从一中门口步行到隔壁大学里,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