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安一隅(42)
“这两者有因果联系吗?”李隅淡淡回复道。
“你还顶嘴是吧。”
“陈述事实。”
“庄伟,你班上男生对老师就这个态度?这种素质?!我可太长见识了。”她发现李隅是个颇难对付的刺头,便只能转身冲着软柿子班主任发火。
李隅始终像棵冥顽不灵的树,就立在那里,懒得去做任何辩解。
最后结果就是,反省报告要写2000字,还有刚好第二天大扫除,三楼的栏杆,以及教学楼后边总是充斥着落叶的停车空地,全归属了他。
按李隅那副脾气来说,他从来不是一个能够忍气吞声的人,不过冤有头债有主,他的注意力并不集中在这个更年期爆发的教导主任和唯唯诺诺的班主任身上,到底是还需要再继续确认。
柜子的钥匙一直带在身上不可能被人拿走,还有一把备用的压在被褥底下。也就是说,寝室里有人事先提前知道老师会查寝,偷了他不怎么使用的备用钥匙,然后做出了这种事。
不管是林跃,姜鹤还是孟和平,三个都跟他不怎么熟,不过就是睡在一个寝室的交情。
他直觉自己因为过分冷淡的脾性被有意给孤立了,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好好处理人际关系,这种东西算是双向的,他看不上对方,对方同样也看不上他。有时候合眼缘实在是充满了玄机,现在正是肆无忌惮的年龄,因为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可以不顺眼一个人,然后将其视若无物。
李隅接触的人挺多,但成功被他划为朋友行列的人的确算是很少很少了。
他想了一下,很快就确认应该是林跃。只有他是学生会的成员,知道查寝排班表的排班状况也不奇怪。
我看上去是那种受欺负会的人么?李隅竟有点禁不住喉咙发痒般想笑的冲动,这是一种非常荒诞倒错的感觉,好像是细小的藤蔓要血管里爆开延伸出来似的,有些恶意蠢蠢欲动地要等待释放。
想到床铺和柜子被人碰过的感觉实在是……他当晚没在寝室过夜,主要是嫌脏,然后还有就是……有点轻微地被惹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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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白鸮继续任劳任怨地擦栏杆,李隅则从教室门后取了笤帚和簸箕,准备下楼去扫他承包的落叶去了。
班里站着女生立刻凑到他背后,“我帮你吧,后面那么大一块你扫不完吧?”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他拒绝得很直接,眼睛落在窗外教学楼后面那一块儿,一中的停车棚不够用,有时候会允许让学生们把自行车停在那里。
“啊,好吧。”女孩子瘪瘪嘴,因为感觉到了尴尬,马上转身又去做自己的事了。
李隅下楼到楼梯间拐角,看见林跃一只手拎着正在滴着水的拖把,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人,他顺着眼神去看,正是阮衿。
他嘴里嘀嘀咕咕地在说些什么,像是在不间断地念咒一样,紧绷着身子,脖子伸长,试图用意念杀死对面的人似的,专注到完全没注意到拖把布条上的污水一滴滴地落在了帆布鞋上。
林跃有点神经兮兮的,这或许只有同寝室生活过的人才会察觉到的不正常,镜片后面藏匿的眼睛,总是充斥着湿黏阴森的气质。
有点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林跃收回视线的时候才发现在不远处,李隅正抱臂盯着自己,就像只静静蛰伏的猫科动物。他拎着笤帚和簸箕也像是拿着高尔夫球杆似的,黑色的眼睛,里头盛了一丁点儿不屑,还有洞悉感。这目光沉沉的,如有实质,像一种给可怜虫的施舍。
妈的。
林跃心底暗骂了一声,拿着拖把正准备从李隅那里绕过去时,李隅突然伸腿他的脚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一句“操”还没说出口,肩膀就被抓着顺势迅速按到墙上去了,李隅低下头来和他对视着,“喜欢看泳装美女八月刊是吧?”
作者有话说:
这个文想了想字数肯定是30w+往上,嗯,长,慢热。
第33章 我可是坏人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跃同样咬牙瞪着李隅。
Alpha与Alpha之间就像是磁石同极,甚至离近了气息的碰撞都有剑拔弩张的感觉,无形的锋利,撞在一起交错产生出了火花。
谁弱谁先输,即使心虚,也绝对不能低头。
就这么对峙了一会儿,林跃有几个瞬间觉得自己马上要挨打了。他能听到李隅指骨捏紧他衣领时发出的细微声音,迫近了紧盯着他的眯起来的黑色眼睛,一切征兆都是令得精神高度紧张。
然后是嗤笑一声和随之而来的低语,“觉得我会在这里打你么?”
然后领口处骤然一轻,他被放开了,新鲜的空气重新涌进肺里,伴随着李隅的话语传来,“你想得倒还挺美的。”
李隅从地上捡起自己的笤帚和簸箕,没再说些什么,只是转身下楼去了。林跃靠着墙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发觉自己浑身的肌肉其实都紧绷得像石头一样,好不容易放松全身差点没站稳。
李隅的那双眼睛像是在欣赏他畏惧的丑态,捕捉拙劣的演技似的。并非暴力,而是充满了戏谑。
那么到底是谁弱谁先输,还是谁当真谁先输呢?
林跃用力踢了一脚他的拖把,木棍倒在水泥地上碰撞出清脆又刺耳的声响。
反正他是输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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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隅绕到教学楼后面,脚下铺了一层厚厚的梧桐叶子,踩起来干枯薄脆的,一下就碎了。刚入秋那几天起风的时候,有时候会有几片蹿进教室里,总是打着转落在他手边的桌子上。
早晨正上着语文课,女老师见了就笑着从他桌上拾起一片,说,“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即使是常常代表伤感与衰老的意象,搁在他身上,也总是会从无数的诗句中摘出渺渺一句更美好的,更青春的,与朝气相联系在一起。
他始终是被大众偏爱着的那一个,哦,那个更年期教导主任并没有偏爱他,这个除外。
但事实又是否真的如此呢?
比如他现在,就在前往去做坏事的路上。
教学楼后面有一堵白色装饰拱墙,挺多学生在后面用马克笔或者小刀写些乱七八糟的留言。无聊的俏皮话,骂同学老师的,表白的,求期末考试高点分过的,密密匝匝成团挤在一起。学校三令五申过很多次不允许乱涂乱画,又重新粉刷涂白过几次,然而还是完全管不住,索性也就作罢了。
李隅拿着扫把过去扫墙根脱落的墙皮和灰,还能看到自己的名字在上面,出镜率还挺高,配合一些矫情的网络精选情话出现,非主流到令他立刻皱起了眉头。
然后视线往下移,周白鸮,嗯,连周白鸮都有人表白?他十分怀疑是周白鸮自己一字一句刻上去的。
还有阮衿,不过那都是不怎么好听的话了,他也没仔细去看。
一面墙上写的东西,就是一个学校, 乃至一个小型社会的生态了,这些其实都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这面拱墙巨大,两米,高过人,而后面就是几排自行车,正巧待在监控死角后面。
实在是个绝妙的好位置,李隅想,他背对着墙抽起了烟。
林跃有一辆喷了紫色漆的自行车,还有挺多花里花哨的贴纸,进了学校明明不让骑,他还是非要多骑一段直到这里才停下,住校的话也只有周末骑回家一趟,那招摇过市的姿态丑得令人过目不忘。
本来这些并不属于他的注意范畴,但是现在几乎不需要特别分辨,一眼都能瞅见在哪里躺着。
报复起来没有难度,于是就完全无快感。李隅想,还不如当时直接狠狠揍他一顿好了,倘若要背处分的事情也容后再说。他本来是要给他一拳的,但是看到那张恐惧而不自知的脸,就有点想笑场了。
草草清扫完毕,上午最后一节下课铃已经响了,教学楼开始骚动起来,饥肠辘辘的学生都开始往食堂冲刺。李隅把烟灭在墙上自己的名字上,然后把打扫工具先靠墙搁着,反其道而行之地逆着人群往宿舍楼下去。
一楼宿管阿姨正抱着儿子目不转睛在看电视,端着小饭盒用勺子舀饭喂小孩,李隅过去挺礼貌地问,“阿姨,打扰了,请问您这儿有老虎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