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最想看到的是LR与谢藤“厮杀”。
这整座岛上的“贵宾”,即便是个疯子,也会优先掂量自己会在游戏里损失什么。
懦夫挥刀向更弱者,而既得利益者永远会将自身利益最大化。
这就是人性。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连十五个棋子都凑不齐。
许多人只能看到现代战争表面上的输赢,而没有从政、经、民、国际平衡以及未来发展等方面去考量。因为被战争迷惑后,就会产生看清了战争的错觉。就像谢藤和闻哲一开始默契的配合,如同拟定了计划。其实并没有。就连“拖延时间”也只是一种顺势而为的共识而已。毕竟按照闻哲的说法,他只是好奇这座岛。谢藤则是从被胁迫到半自愿。归根结底,是在不会有损自身利益前提下的顺水推舟。
然后,从“宠物”的环节开始,一切突然就失去了控制:LR最先超出了谢藤的预料,变成了他陌生却熟悉的“祸端”;闻哲过于冷静地应对方式,让谢藤明白这座岛在他眼里并不特殊,根本没有好奇的必要;直到LR被支开,谢藤才意识到,刚才他只猜中了闻哲其中一部分打算,因为“真人国际象棋”根本就不是目的,而是陷阱……只是包括谢藤在内的大家,都被闻哲专注于游戏本身的表象所欺骗了。
尤其在他看到LR无知无觉的掉进去以后。
LR第一次掉进的陷阱是因为“后翼弃兵”,“国际象棋”是第二次,“棋子”是第三次,“宠物”是第四次,“贵宾”很明显是第五次了。
这些全部是依据LR关于“规则”的发言所布下的陷阱,瞬间就轻而易举地扩大成为一旦踏入就会身陷其中的沼泽。
如同“后翼弃兵”作为国际象棋里的开局却鲜少能出现标准的“弃兵”局那样,这个开局方式其实早已经逐渐演化成一种了“陷阱式开局”。
一种纯粹的假象。
“你知道他在玩什么游戏。”
面对闻哲的关心,谢藤不由自主地说。
“也知道他真正在玩的是什么。”
因为闻哲对他的关心都是真的,但他也因此恐惧背后隐藏着的等量陷阱。
闻哲发现谢藤做出了极不明显的闪躲动作,知道对方在排斥,当即收回了手。
“玩人。”他说。
“你果然猜到了。”谢藤并不惊讶。
“你为什么不害怕?”他说,“你应该感到害怕。”
可他不,就像他也从未恐惧过自己。
“他现在还忌惮着我,”谢藤说,“如果他不再顾虑这些,你根本无法想象他会做出什么,他……”
“能用的手段无外乎是,”闻哲打断他,“让一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侵犯我;把我关在肮脏狭窄的房间,让我24小时只能站着;不见天日的囚牢里肮脏的食物与水,疾病与高烧和永不停止的噪音;挖出我的眼睛,斩断我的四肢,剖出我的内脏;或者用一切超出人类想象的东西贯穿我的身体,让食肉的野兽啃光我的皮肉,剥皮,凌迟,焚烧……我有漏掉什么吗?”
谢藤惊讶地看着他。
“他会用尽一切手段,控制我,摧毁我。无论身体,还是思想。”
闻哲平静的语气如同在说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人。
“他看见美丽的人,就会毁掉别人的脸。他喜欢坚韧的人,是因为他想看到别人崩溃的瞬间。他最喜欢的是亲手把高尚的人推入深渊……”
一个会把一切正向的存在都毁掉的人,犹如恶魔喜欢看到人类深陷欲望无可自拔。
既想看见对方趴在地上摇尾乞怜,又想看到对方徒劳无功的反抗。
关键不是摇尾乞怜,而是徒劳无功,让他能始终居高临下的俯视。
有些人能临驾于法律之上,但他并不可怕。有些人天生缺乏道德观念,他也不够可怕。
除非他把一切令人作呕的负面都视作理所当然的存在。
“他、他们会践踏任何不如他们有钱势的普通人,面对比他们拥有更加出众品质的弱者,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他们还会变本加厉。”
而他们却永远留在安全的地方,欣赏着别人的匍匐与祈求,根本不在乎自己毁掉了什么。
闻哲说:“他们像剧毒的百足之虫……”
“既然你早就知道了这些,为什么还要来?”谢藤问,“难道你以为仅凭自己就能解决掉他们,还是解决掉这座岛?”
或者,闻哲根本就不在乎自身会如何?
“我告诉过你,岛哪里都有,他们随时可以重建一座一样的……”
“理由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闻哲反问。
谢藤摇头:“我还没有自恋到那种地步……”
“但的确是为了你。”闻哲说。
谢藤愣住。
“因为我想知道,”闻哲说,“为什么作为其中一份子的你,却没有像他们一样,成为以摧毁别人为乐的残渣。”
第92章 破碎-7(V)
因为医生、父母、祖父母、助理和像栗野那样的朋友们。
谢藤能给闻哲无数种答案,可他心知肚明那都是谎言。
这是又一个他无法回答的问题,但他……
女佣兵头子清嗓子的声音打断了谢藤的思考,她难以置信地问:“你们俩真的觉得现在是适合互相剖白的好时候吗?”
闻哲看向她。
“我的老板随时会回来,”她颇为头疼地瞥了一眼手腕上的定位装置,随即对上闻哲的视线,“你看着我做什么?你可别对我有什么误会。虽然我跟修是朋友,但我既不会帮你脱困,也不会站在你们那边,更不会帮你们。我没有兴趣换老板。就算新老板是修,我也没兴趣。这跟报酬无关。是我的原则。懂了吗?”
谢藤和闻哲几乎同时颔首,前者是认可他早已了解的她的立场,后者则敏锐地捕捉到那根本就不是原则问题,否则她就不会更改翻译内容,更不会提醒他们LR随时可能回来。而且,只有装模作样的伪善派喜欢把原则挂在嘴边,佣兵是注重实干能力的职业。
“看来金钱报酬对你来说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吸引力,”闻哲说,“肯定是他许诺了你什么极为特殊的条件才让你如此忠……?”
“你话很多。”女佣兵头子途中打断,“无论你长得再如何顺眼,话太多就很不讨喜了。”
闻哲微微眯眼:“看来踩中你的尾巴了。”
“修!你看看你这个人,连戏都不会演。你根本就没有把他调教……好?”女佣兵头子紧了紧拳头,转身对谢藤怒目相视,却没能说完就半张着嘴愣在那里。
谢藤半低着头,双肩颤抖,很快因为无法忍耐,发出欢快的尖叫,接着是大笑。跟在蘑菇塔里体验过失重感过后的表现一模一样。
但他没能笑多久,女佣兵头子的抗议就突然停止了,他的笑声也是。
他们俩出奇一致地盯着彼端,闻哲不用回头都知道谁来了。
“修,你的宠物不错,”LR由远而近地走来,“是个相当有趣的玩具。”
LR只身而去,又孤身而回。跟闻哲所料得相差无几,速度却比他预估得要快得多。而且他的话非常耳熟,好像谢藤也说过相差无几的话。
“我能明白从不养宠物的修为什么会选你做他的宠物了。”LR也能明白那些老头儿亲自过来验货的理由了。但仅仅是有趣显然还没有足够的价值能让他们出面,这只宠物肯定还藏着什么更为特殊的地方。
谢藤抬起胳膊,横在闻哲身前,阻止LR继续靠近。
LR一反常态,既没有逼谢藤退让,还示意无需紧张。
“我无法凑出符合规则的棋子,”LR说,“这一局我也输了。”
谢藤微愕,闻哲则问:“还要继续这个游戏吗?”
“当然。”LR态度温和得超出想象,“之前是我太过自负。现在我多少也摸索出了一些获胜的诀窍,没必要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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