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个人其实不太爱用这东西。具体如何,恐怕只有闻哲自己才知道了。”长惟耸肩道,“当然,我不爱用的原因是:这种直接对接的翻译方式对精神力的耗损是以‘造物主’为单位计算的,而相对于‘听’,‘说’的时候耗费更多。一般人多少都会顾虑耗费过多阈值所导致的主体损伤,不敢像他那样放肆。我也是出于相同的顾虑,才不爱用。但闻哲的冗余足够,也控制得很好,是唯一一个可以自由使用的人。”
谢藤哑了。
“当它恢复原状的时候,原本的结构就会消失并瞬间释放出一定量的冲击与热能。非本人佩戴时,因为无法精确地进行同步调整,就会留下很深的烧伤——就像你胸口的伤。”
长惟显然没有发现谢藤掌心的另一块伤口。
“当然它也不单纯只是一块烧伤,还有肉眼不可见的精神粒子残留物,在彻底清理干净以前,伤口不止不会愈合,还会附送成百上千倍的感官放大。例如:疼痛。残留严重的话,甚至会让你产生一些奇怪的幻觉。”
谢藤方才所经历的包括重击、疼痛与幻觉在内的一切都在这里找到了答案。
“你不会……呃,”长惟盯着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敏锐道,“你没有随便碰过它吧?”
“碰过它?碰什么?”谢藤声音讷讷,显然还没有从刚才听到的一切中彻底回神。
“那块宝石,”长惟用手比划,“那块拇指大小的蓝宝石。”
“碰了。”大约是对方的表情太过诡异,谢藤不自觉据实以告。
“不止一次。”甚至还效仿着闻哲的动作,不断地旋转把玩。
长惟登时如遭雷劈,怪叫起来:“那东西可敏感了!尤其是直接接触人体的时候。你每一次碰触它,闻哲就能感觉到。连你手指的温度和皮肤的触感,都能清晰的传递到他那边。”
“……”
这就是在“鱼缸”的时候,谢藤察觉到吊坠的重要性并动手抢夺却被闻哲痛殴的真正理由。
作者有话说:
吊坠:我,C位
第249章 锚记-5(2合1)
思维中的繁杂与混乱让感官持续发出凄惨地悲鸣。
呼吸。
奔跑。
他狂奔至无法呼吸,依旧贪恋胸腔的起伏。
与海洋,与空气,与任何妄图剥夺他生存意志的存在搏斗,去争夺方寸间的呼吸。
氧气庇护着他的大脑,捍卫他赖以生存的理智。
思考能让他感到自己活着。
是他活着的意义。
亦是唯一的意义。
——谁都帮不了我!我只能靠自己。靠自己,明白吗?
他朝蜷缩在角落的幻象伸出手。
“过来。”他说。
小男孩只是看着他,琥珀色眼底藏着的灰蓝,诉说着无声地拒绝。
“过来。”
他义无反顾地潜入深海,追逐那只不断下沉的“魔盒”。
即便一无所获,依旧执着……
※
长惟捕捉到谢藤不自觉向一侧手掌下垂的视线,当即抓住对方的手腕,摊开来就看到了另一块烫伤,难免倒抽一口气。
“他真的没揍过你?”长惟扔开对方的手,后退了一大步,问,“往死里打的那种。”
谢藤眼睛都不眨地即答:“没有。”
长惟:“……”
他难掩惊讶地朝谢藤比出了“暂停”的手势,丢下一句“稍等”后,就从对方眼前消失不见。
尽管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眨眼消失或出现,但考虑到谢藤目前依旧不能动作,唯一可以交谈的人也消失了踪影,自然只能两眼发懵地瞪着这片“白色”的地方。
好在长惟口中的“稍等”的确很短,体感不足一分钟又再度出现。
“如果不是你的扯谎技术早已经登峰造极,就是你对闻哲来说的确足够特别。”长惟笃定道。
“……”
谢藤突然不想承认自己在撒谎,而想不自觉地握紧拳头,去感受自己手心里灼伤的疼痛,这样或许就能抓住“特别”这个词,可他只能动惮不得地定在原地,用语言去表述自己的疑惑与执着。
“我不太能听懂。”他选择了不动声色地继续提问,“我以为精神就是思想或者说是灵魂,根本不可能有实体,怎么可能是一块蓝宝石?”
“基于你现阶段所处的文明发展阶段与量级,你的认知里的确不会,也不该有实体。不过我可以换成你能理解的方式来说明。”长惟随即更换了更为易懂方式,“就像芯片所拥有的算力能藏在方寸间,你的大脑也与芯片相似。成为‘造物主’意味着你现阶段达到了已有芯片的100%算力使用率,是一种完全饱和的状态。以后如果继续增加,就会突破并进入下一阶段,到时候就不是这一代芯片所能承受的范围,必须升级硬件。可我们的大脑不是芯片,不可能直接更换,因此只能把超过100%的冗余部分转移到另一个外置芯片内。”
谢藤瞪大双眼,难掩惊讶:“那闻哲已经……?”
“是的。”长惟知道自己不用再费力气更换其他方式说明了,“闻哲好几年以前就已经超过临界点了,因此需要指定一种与自己精神冗余契合度最高的‘实体’进行‘同例嵌合’。他所指定的东西恰好是蓝宝石,呈现出来的实物形态自然就是蓝宝石了。”
长惟看对方依旧两眼发懵,干脆补道:“虽然看起来是一颗宝石,却不代表那就是一块真正的矿物,而是人类赋予了蓝宝石慈爱、忠诚和坚贞的象征意义,他的精神世界又恰好拥有这些特性,自然适合通过这种已有的实体来辅助重构,这样既方便他构建出一种绝对稳定的实物形态,也能辅助他稳定那些持续增加的精神冗余。重要的不是它看起来像什么,而是它是什么。”
“这是不是说明他的主要意识并不在他的身体里,而是那颗宝石?”谢藤试探。
长惟摇头否定:“没有任何一种单纯的等式关系能用来界定精神世界。”
“那么为什么吊坠会成为‘精神主体’?”谢藤追问。
“当冗余超过原始百分比两倍后,承载的冗余就会与原本的主体相互置换主次。只是这种主次并非主导和辅助,而是不可逆的大小关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无论冗余如何增加,只会改变实物形态的大小,其自身的精神状态依旧能保持在不妨碍日常生活的范畴内,这样就不会损伤我们作为自然生物的特性所决定的脆弱肉体。尤其是大脑。”长惟解释道,“这也是他不能随便就用精神主体去锚定别人的理由。毕竟‘嵌合’是个相当缓慢的过程,一旦选择放弃稳定的实体形态,精神主体就会回归到不稳定的非实体状态。即便是他,也会因此陷入窘境,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重新稳定下来,而后又要经过再一个同样漫长的嵌合过程才能恢复如初。”
“这样……”谢藤如同自言自语般发出讷讷地声音。
“的确有点复杂。这已经是最容易理解的说明方式了。怎么样,你能听懂吗?”长惟问,“或者说,你现阶段能理解多少?”
谢藤没有说话。
长惟本以为对方会就此沉默下去,或者突然大声否定这些天方夜谭的说辞,可对方都没有。似乎介于一种理解和疑惑之间的状态。
相比其他的造物主,眼前这位果然很奇怪。长惟边琢磨,边耐心十足地等待着。
谢藤垂着视线,就这样静默了长达1分钟之久,而后突然打破了沉默。
“原来这就是你忽略我问题的理由。”他笃定。
长惟微怔过后故作不知:“什么问题?”
“你果然也很擅长撒谎。可惜我更擅长识破。”谢藤说,“我一直在问‘他在哪里’,你却始终在避开这个问题,但你却会回答其他的问题,而且回答得很详细,这么看来答案就很明显了——你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所以你才无法回答。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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