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哲再度看向她。他当然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殴打都是轻的,不排除被侵犯和凌虐的可能,更可能两样同时进行,最严重的是一群人连队都不愿意排,会一拥而上。
当然,没有谢藤或者LR和女佣兵头子发话的前提下,这种结果的可能性很低。但他没有必要去试探对方的底线,毕竟对方的人太多了,就算他能每枪都爆头,也无法保证能瞬间解决完所有人。只要一个人能反击,他就会失去所有优势。更何况,他的确不是来杀人的。
他需要一个恰当时机,一个让LR的注意力从谢藤身上移开的时机。
“来……”
细碎的、粘滞的、带着哀伤语调的祈求声,忽然以德语回荡在空中,形成了某种蛊惑。
“过来……帮我,求你了,好么?”
闻哲急忙看向声音的源头——谢藤,很快意识到他说话的对象根本不是自己,否则他不会用德语,也不是LR或女佣兵头子,而是另一个闻哲本以为已经失去踪影的人。
谢藤在LR意识到以前就说出了后半句。
“帮我杀了你哥。”
※
闻哲和谢藤又重新回到了那只“鱼缸”里。
经由生活助理团队的调整,床上四件套变成了暖米色,鱼缸的透光方式不再是水栖生物喜欢的冰冷色调,呈现出了与四件套如出一辙的介于橙与黄之间的阳光暖色调,让置身其中的人感觉到安心与放松。
但温度就不能让闻哲放松了,暖气似乎被调整到了接近35摄氏度。
谢藤已经注射过不止一针镇静剂,刚才那位可能跟谢藤有远亲关系的粗暴斯拉夫医生也已经来过,给谢藤注射了一些闻哲根本判断不出品类的药剂,让他在短时间内只能像具没有意识的尸体那样,一动不动地蜷缩在那张圆形床上。
闻哲站在床边,俯视着谢藤过于诡异的睡姿:全身赤裸。脊背像落入热油的虾那样弯曲,双腿盘起相交,双手交叉于胸前,脑袋深埋在双膝。
闻哲抬起头,环视四周的环境,很快再度回到谢藤身上,反复几次后,他迅速得出了结论:这里的确是子宫。
这已经不是幼稚与否的范畴,而明显是一种治疗心理创伤所必要的环境。
因为一般人要从3岁才会开始记事,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记事的幼童就不会遭受心理创伤。尤其是那些2岁以前造成的创伤,通常会以其他的、近似于本能的形式存留在身体里。例如:小时候从来不喝蔬菜汤,长大后就会极端厌恶蔬菜的味道。问题是这种情况根本无法进行常规意义上的治疗,只能回归到更早的环境中,进行心理倾向的重新塑造。
子宫无疑是最适合进行这种引导的源头。
可问题到底是什么创伤,能追溯到那么早?闻哲无法从谢藤此前的言行里寻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生活助理不知何时已经安排好一切。他一手拿着无袖与短裤,另一手端着盛有食物的托盘,回到闻哲面前。
闻哲看着对方在三十多度的环境里依旧戴着口罩、穿着一丝不苟的装束,只觉得不可思议。他迅速换好了衣服,接过托盘里的汉堡与橙汁,毫不挑剔地送进饥饿的胃袋。
橙汁是冰镇的,稍事缓和了炎热对闻哲的煎熬,让他的脑子恢复了一些活力。
“观察能力很出众。”生活助理突然用英语说,“我指——你的。”
不是疑问句。闻哲看着对方想。他忽然意识到谢藤某些奇怪的说话方式很可能就是从生活助理这里学的。
助理站在距离闻哲不远位置的床的另一侧弧线边,以复杂的眼神盯着谢藤,但他说话对象却是闻哲。
闻哲看向助理的同时对方也看向了他,带着审视、评判、权衡以及不确定。他在思考自己是否应该信任闻哲,又是否应该说出谢藤的秘密。
良久过后,他选择只留下一句“如果他又发病就用力踩踏地板,我会带着医生上来”,就果断地转身离开了。
闻哲完全能理解对方的犹疑,毕竟赢取陌生人的信任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而他来到谢藤身边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当然不足以赢得他周围这些人的信任。
谢藤“发病”的瞬间,力气大得出奇。别说闻哲和安保助理两个人,后来又来了两个保镖,依旧按不住他。
他的抗药性也很强。不止第一针全无效果,还在助理想给他注射第二针时,被他挣扎的手脚击飞了注射器。
幸好生活助理紧随其后赶来,掏出了他随身的备用品。
谢藤很快不再撕扯自己的头发,也不再尖叫。
等到压制住他的人们略松了一口气,稍微放松对他的压制后,他却直勾勾地盯着闻哲。
可能经过了几秒,也可能只有零点几秒,就在大家决定放开他的刹那,本应该出现的伤心与难过等情绪不止完全没有出现,反而出现了让闻哲懵了许久的诡异且癫狂的举止。
就在生活助理准备给谢藤注射第三支针剂的时候,却跟安保助理落得相同的结果,然后他猛地扑向闻哲,不管不顾地凑过去啃他的嘴唇。接着是鼻子、颚尖、喉结、锁骨,一切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被那副危险的犬齿刮擦出浅淡的红痕,像狗一样舔舐对方,或者更适合这种情况的词汇是:撕扯。让带着啃咬的、无休止的吻,遍布了闻哲来不及阻止的全身上下。
与之同时,他的手也同样在肆无忌惮地撕扯闻哲的衣裤,试图把它们扯成碎片。
更奇怪的是,与他疯狂地掠取行径相对的是,他彻底失去焦距的双眼。
“小心别被他咬伤,也别让他弄伤自己!”
安保助理最先回过神来,急忙与周遭的人一起再度七手八脚地从闻哲身上拉开谢藤,并重新压制住他。
但谢藤的力气大得超乎寻常,他很快从安保助理的束缚里挣脱出来,至少是挣脱出脖子以上的部分,失焦的视线依旧锁定在闻哲身上,大张开嘴巴,隔空做出了用力啃咬的姿势。
在他咬下自己的舌头前,闻哲反应极快地掐住了他下颚,用另一只手把已经被对方撕扯得不成型的衬衣揪下来,团起来,直接塞进了对方的嘴巴里,并把他乱动的脑袋牢牢按在了地板上。
第四针镇静剂从小跑着赶过来的HR助理的随身备用品里取出,立刻注射进了谢藤的身体,这才真正阻止了他……
谢藤改变睡姿的细碎响动,打断了闻哲的思考。
“你醒了?”他问。
对方没有回答,依旧紧闭着双眼,却放弃了虾米似的姿势,翻了个身,成了仰躺的大字。
闻哲在侧面找了个位置坐下,伸出手捋开对方汗湿的额发,温声问:“不打算告诉我始末吗?”
谢藤依旧闭着眼,却抓住了闻哲的手腕,阻止他手指的动作。
就在闻哲打算追问时,谢藤蓦地弹坐起来,猛扑进对方的怀里,把脑袋埋进了对方的肩窝,就此定住不动。
第58章 碰撞-4
按照常理,谢藤应该流泪,但他没有。他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如同刚从噩梦中醒来,分不清虚实,只能用呓语代替含混地情绪,抱紧最靠近自己的温暖,汲取一点安全感。
过高的室温把闻哲的大脑拉扯回热带,许久才分辨出谢藤在咕哝什么。
“One little boy…”
灼热的呼吸随着话语撞在闻哲的颈侧,像从崖顶跌落的温泉水淌过他的皮肤。
“一个漂亮的小男孩。”
谢藤说话时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却修正了他想说的话,只是他依旧在用英语,如同突然之间遗忘了其他的语言。再度重复时还是如此,直到第三遍才逐渐恢复了使用中文对话的能力。
“相当漂亮。”
他们能用英文沟通,可谢藤跟闻哲对话时显然执着于说中文。
“而且。”
如果说刚才的话语是梦呓,那么现在紧闭着双眼来讲述的方式就像在梦游了。
“非常可爱……真的,”他说,“就是大家都会喜欢的那种漂亮与可爱。会说成年人喜欢听的话,很讨他们喜欢。至少表面上很讨喜。就连任性的时候都不会惹人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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