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镣铐(14)
丛阳赶紧抽了张纸出来擤鼻涕,缓解缓解自己的尴尬。
我靠,那傻逼怕不是以为自己当红娘呢,别人玩个SM还上赶着介绍!咋啊?相亲呢?!用不用叫上几个亲朋好友相相面啊?
“您……那您怎么说呢?”丛阳慢悠悠转过身,试探地问了一句。他心说,杜家那些人啥时候开始关注他老板这方面生活了。
杜君棠喝了口汤,“我同意了。”
丛阳一双眼瞪得老大,差点又被唾沫呛一次,好在这回有经验了,他生给咽下去了。
“啊?!”
“别那么看着我,”杜君棠皱着眉头说,“我又不傻。”
杜君棠:“我套了那个人的话。桓昱想塞他进我公司。”
换以前,丛阳肯定得琢磨:这不异想天开么。现在……总觉得这一轮操作有点眼熟。
所以桓昱为什么突然这么搞?他肯定得知道什么啊。
丛阳试图用他中年男人的脑回路稍加分析——他想自己曾支使江帆去帮杜君棠拿“玩具”,想起杜君棠只派过他去买护膝……
他想起自己悟出的那个惊天大秘密。
丛阳赶紧对着他老板高呼:“我可没卖您!我什么都不知道!”
杜君棠难得抬眼看他,挑了一边眉毛,意味深长地问:“你又知道些什么了?”
嚯,这一句,简直像高血压患者的降压药。丛阳知道自己没卖杜君棠,他自己把自己给卖了。
“一天到晚给自己加戏。”杜君棠看丛阳一脸便秘,也没再继续为难他,“就让你去查查桓昱最近都忙什么呢,手能伸到我这边来——有那么费劲吗?”
丛阳低着头,从善如流:“不费劲,不费劲。”
临出办公室前,丛阳想起这场巧合可能会误伤到的人,一劲儿琢磨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到底还是讲了。
“老板啊,我觉得小江那小伙挺好的,应该问题不大。”丛阳扶着门把说。
杜君棠那边已经吃完了,正自己收拾餐盒,“我知道,没他什么事儿。”杜君棠语气没什么起伏,和交代其他别的什么话时没有差别,“江帆和那个人不一样。”
最新消息有二。
一是桓昱今晚要去大学城旁边的一家挺出名的酒吧喝酒。他提前订了位置,应该是特意攒的局。
二是屠越在去修手机的路上,车被人剐蹭了,得去补漆。他还恶狠狠地留下了自己的诅咒:以后谁上班叫外卖谁倒霉。
桓昱的事儿不算大事儿,还犯不着找私家侦探。老板的贴心护卫丛阳就得亲自盯梢,探探情况。
屠越补漆是大事儿。他不知道天灾人祸何时来,今儿没开公家的车,开的是自己的大老婆。他以此向杜君棠报了个工伤上去,婉拒了今晚的加班。
丛阳浑身上下写满了“不甘寂寞”,大概为自己单独加班而不平。他私底下去找了江帆,江帆那个不争气的说听老板的。丛阳又去找老板。
彼时杜君棠看丛阳那希冀的目光,沉吟片刻,念在他怎么也算个“开国老臣”的份上,把江帆借出去了。
刚进大厅,就感觉到里间的沸腾。这地方氛围做得着实不错,就是隔音减震好像一般。江帆感觉自己脚底都在轻微的振动。
在来的路上,丛阳就让江帆把自己衬衫扣子解开几粒。他俩穿得正式,都没来得及换衣服,生怕就这么进去瞧着扎眼。
俩人找了等候区最角落的位置等人出现。江帆坐着嘬果汁儿,感觉里头正山呼海啸,他看了一眼丛阳。
丛阳朝他眨眨眼:“我也是不久前刚知道……这儿还是个迪厅。”
丛阳一进来就按着他俩的人头,点了份最高消费,嘱咐卖酒小妹儿提前在里面给他们留卡座,他特意选了个和桓昱距离比较刚好的。
江帆看丛阳付款时面不改色,挺惊讶地问:“丛哥,老板现在一个月给你开多少啊?”
“想什么呢你!”丛阳看鬼似的看他,义正言辞道,“回去是得找他报销的!”
江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在丛阳眼里,江帆完全是一张懵懂无知脸。他连“明白没有”都不问了,苦口婆心又意有所指地说:“小年轻,别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知道不?”
江帆其实压根没闹明白丛阳在说什么,不过丛阳到底是杜君棠身边的老资历,他不懂也尽量顺着那人的意思。
江帆:“知道了。”
丛阳眼前的酒就动了半口,又开始絮叨:“毕竟这年头有点钞机了,要相信科技的力量,别总上去蛮干。”
江帆:“?”
等候区里到处是低头玩手机的,有那三三两两好友聚在一起聊天音量也不大。
昏暗的大厅忽然涌入了十来号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哈哈笑闹着,挺张扬的做派,招来不少目光。
很快有服务员迎上去招呼他们,领他们去里面的卡座。
桓昱走在人群中比较靠前的位置,丛阳一眼就看见了,还用胳膊碰了碰江帆示意。
桓昱边走边回头跟人讲话,江帆眯着眼睛,在飘忽摇曳的灯光下仔细观察。
“是杜夏可。”
第27章
“你说啥——”
迪厅。视野一般的卡座,不容易被迷乱的光晃眼睛,又恰能看到斜前方卡座里坐着的杜夏可和桓昱。
江帆没怎么来过这种地方。黑人DJ在正中央摇头晃脑地打碟,音乐简直震耳欲聋。江帆捂着自己胸口,说话都得扯着嗓子来。
丛阳嗑完手上最后一粒瓜子,凑到江帆耳边,一只手朝斜前方指了指,小喇叭似的喊:“我说——他俩——是——脑瘫兄弟——”
太吵了,俩人只能凑近了聊。
江帆扎了块西瓜吃,挺无语的:“我看今晚算白来了。”
丛阳:“怎么说?”
江帆喝了口果汁,“你这么大声骂他俩,也就我能听见。神经病才会选这里说悄悄话。”他眼睛往那边瞟了瞟,“我看他俩也就是出来玩的。臭味相投。话说老板让你盯他干嘛?”
丛阳这瓜子配酒,有点上头,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说:“不知道了吧——桓昱想给老板介绍那啥呢。”他没这爱好,不大好意思说出口,就朝江帆眨巴眨巴眼。
江帆抓不住他的点:“‘那啥’是啥?”
丛阳拍着大腿,又闷了一口:“就那啥啊!”
江帆:“……”
丛阳知道江帆没懂,急了,“就SM里,那个M!”
原本把丛阳当酒疯子不想接话的江帆登时竖起了耳朵,忽然之间,他心尖上那块肉直犯酸,酸得他头皮发麻。
他踌躇地开口,丛阳差点没听见他说的是什么,“那……老板,什么意思?”
丛阳脸喝得红红的,品不出江帆的异样,只说:“你跟我当时问得简直一毛一样……”他迷迷瞪瞪的,照着杜君棠原话努力转述了一遍。
江帆思路倍儿清晰,他也不避着丛阳,“杜夏可和桓昱都不可能知道老板会让M上班。给他们支招的……说不定是樊沛。我们之前碰巧见过一面,他好像猜到我是老板的M了。”
江帆都不避,丛阳这个八卦魂就更不避了,“有啥了不起的!我也知道你是老板的M!”他是真喝多了。
江帆喝果汁,差点喷了,脸也跟着红。他赶紧解释:“丛哥,我的工资和大家一样的!没有特别的津贴和福利,上班也从不迟到早退!”
“行了行了,瞧你那小样儿。”丛阳压根没往那儿想,他亲自为江帆满了一杯酒,递过去,“来,喝酒,别光嘬你那果汁儿了。”丛阳看着江帆把酒接过去,特豪气地拍了把桌板,“说实话,我第一次见你,把你抛尸那回,就觉得你肯定跟我们有缘。”
江帆僵硬地笑了笑,寻思你还不如不提这茬儿。
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头一低就有点热。他当即明白了。操,喝的假果汁儿,掺酒精的那种。
江帆一喝混酒就完蛋。
俩人彻底忘了自己来干嘛的了。
半小时,一小时过去。不远处的杜夏可都喝嗨了,蹦着蹦着就要上桌,这俩还给人录了小视频。
酒水利尿。
离开迪厅,喧嚣也逐渐落在了身后。
公共卫生间,洗手台前,酒保搀着个晕晕乎乎的小美女,以便她漱口。江帆歪歪斜斜地朝里走,看见某间隔间的地板外一大滩呕吐物,相当刺激。他膈肌一颤,赶紧推了手边隔间的门板进去,差点也要吐。
一泡尿结束,江帆清醒了一大半。隔壁呜呜嗯嗯的叫声,叫得他汗毛直立。
卫生间外置着长长一排休息的椅子。丛阳瘫在椅子上抽烟,等他。
“好点没有?”丛阳问,还从烟盒抖了根烟给他。
“还行,”江帆摆摆手,“谢谢啊丛哥,我不抽。”
丛阳咬着滤嘴:“不抽还是不会抽?”
江帆:“不会抽。”
丛阳点了点头,没说话,吐了口烟圈。
烟雾里,江帆精神涣散,他眼中丛阳模糊的轮廓动了动,忽然说:“老板爱抽,年纪轻轻的,你劝着他点。”
“不好劝,”江帆看不清,索性闭目养神,他仰着脑袋,“老板这烟龄得有快十年了吧。”
丛阳挺纳闷,话赶话的,“你咋就知道快十年了呢?”
江帆听丛阳拖拖拉拉的声音,知道他还迷瞪着,于是回:“猜的。”
丛阳果然不再钻牛角尖:“噢。”
江帆到底还是从丛阳那拿了根烟,点着了。
“老板之前那次车祸,是伤着脑子了吗?”
丛阳忽然坐直,掰正了江帆的身子,仔细观察起江帆的表情,确认他是认真在问问题,而不是想和自己一起痛斥老板的恶行。
“是……不太好,”丛阳重新坐好,带着鼻音回他,“但是知道的人没几个。”他忽然捏了好几下鼻子,丧气地骂,“操,我犯鼻炎不能抽烟喝酒。”骂完又自暴自弃地说算了算了。
江帆学着他吐烟圈,感觉自己确实有些清醒了,他清醒又状若寻常地提问:“谁开的车?怎么出的事儿啊?”
丛阳信江帆,丛阳知道老板也信江帆,于是觉得这话没什么不可聊的,“他自己开的车。他当时好像是去取信。”
江帆有半晌傻了,“取信?”
丛阳:“对。我很早就替老板做事了。那时候老板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一个地址取信。每次都是他亲自开车,不让人跟。没人知道地方在哪儿,信里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