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玄灵宗现任掌门抖着手望天,目眦尽裂,唤来本命剑,“南境妖邪,竟敢在玄灵山撒野,反了天了!”
可惜还没等掌门的剑为玄灵山讨回公道,主峰的镇山大阵忽然显现,符文一圈圈交错相反地转动,像在运作,又像在自我拆解,以主峰为中心化圆散开,九峰的镇山大阵依次亮起转动,相连于中心,形成一个繁杂的金色巨阵,覆盖玄灵山。
是守护玄灵宗的山海剑阵。
就等此时的秋吟嘴角一勾,悲风剑走如虹,一击贯穿发疯旋转的主峰大阵,就像一把钥匙捅进门锁,接二连三想起“咔嚓”地环节脆响,那法阵一吸,直接将秋吟连人带剑吸了进去。
法阵闪烁一下,隐去。
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
玄灵宗长老弟子的呼喊,掌门的怒音,静海峰不住蔓延的烈火,还有万魔天幕垂下的暴雨与哀嚎,一切动静如潮水般褪去,徒留无尽坠落的秋吟留在岸上,面对默沙与暗礁。
但秋吟经历过这么多生死关头,最不怕的就是“坠落”,她甚至有闲心去欣赏坠落的风景,那是一座座被瀑布包住的山峰,青绿如画,环绕在她的四方周野。
“我们这是在哪,”悲风剑灵说,“你终于下地狱了?”
“你真会聊天,真的。”秋吟问,“你比我熟,你先去忘川给我探探路。”
“这鬼地方流的水就很像忘川,所以张继闻真的是山海剑阵的阵眼,这是他的老巢?怪诡异的,他家禁地建得比南境都有魔的新意。”
悲风剑灵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南恨玉是在帮你?你们不是物是人非、虐身虐心的仇敌了吗??”
秋吟懒散地享受无尽坠落的风:“的确是啊,你没看见我对她多恨,快把她欺负哭了。”
“哦,”悲风剑灵面无表情,“你是指你把人家压在门板这那之后,既给她留个专属的爱戳,又抱人家上楼休息,体贴铺衣关窗,最后还不痛不痒地烧把火,表明态度将她‘自由’地关在竹楼?”
“你这脑子和尤作人的本命剑有得一拼,伸缩自如。”秋吟反驳,“我还是很凶的好吧,你明明都被我放火烧人的狠厉给惊到了,还骂我喜怒无常。”
“我那是被你演了!”悲风剑灵蓦地一顿,回过味来,“不对,我是被你俩演了。你明明只把魔火控制在屋内,外人根本发现不了,你本要独自下山与陆宛思对峙,但南恨玉却将魔火引出窗外,点燃整座竹楼。她是故意为你引走玄灵所有的视线,好让你有机会前往阵……”
“嚯,你比我还会胡思乱想。”秋吟嗤笑,“如果没有不见仙,我根本下不了峰,也跳不出山壁,结局只有被上山的众人围剿,到时候她再来个前后夹击,直接送我上路。”
她一盆凉水泼下来:“正道第一人帮南境的魔主为非作歹,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悲风剑灵突然住嘴,自己说了什么荒唐话,仙与魔天生对立,是本性便决定的“殊途”,不是情感就能抹平的沟壑,天上的眼睛看着呢。
事没做多少、话一堆的本命剑终于安静下来,秋吟阖了下眼。
其实她心里有答案。哪怕真是为帮她引走玄灵的视线,也只是南恨玉不情愿的让步,南恨玉真正的本意是施压,逼她跳海离开,不让她拿山海剑阵,或者说不让她靠近那位“触怒天威”的玄灵前掌门。
倘若她十二岁,无忧无虑在太清山捉弄师哥师姐,她愿意在南恨玉白衣罩着的保护伞下躺平,可她如今死都死过几回,虽然年纪远远不到百年,但血泪流过,不可能由别人护着走了。
宗门大比她还能将悲风,将一切交给南恨玉,但南恨玉不是万能的,她也是人,卡着化神的难关,不解天道的冷视,脾气倔,有内伤身体也不好,像深陷生老病死的凡人。
秋吟不是不怨的人,她无法完全说服自己毫不难受,去面对南恨玉交付悲风剑,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怨不怨她,甚至恨不恨她。
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南恨玉打不开悲风的结,所以才交到她的手中。
她不想卑微地自我安慰,但也不愿否认曾经日夜中,她从南恨玉那得到的安心与情动,悬月峰的雪夜是冷的,熬的药是苦的,采的昙花是红的,灯下的书与蝴蝶猫咪是作伴的,她靠在她身上的温度是暖的,她回握她的手是温而柔的。
那些点滴如流水,却抽刀不可断,全是真的。
不敢谈信任,哪怕只是谈她不甘心,秋吟不想断掉最后的一条来路。
她会亲自解开悲风的迷,然后最后一次质问她。
……如果自己那时还活着的话。
冰冷的漆黑剑身流过暗火,秋吟在空中一翻,甩过连绵的魔火,交错着斩向不远不近的海中山。
秋吟本以为魔火会被瀑布浇灭,但魔火根本靠近不了瀑布,像一直向前,又像在原地踏步,永远保持着与群山流水的距离。
无法到达的海中山。
也就是说虽然她一直在下落,但可能在此处禁地,根本没有动过。
“张老前辈,别躲着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和我聊会儿呗。”
秋吟随口一喊,果然没有回应,也不知道万剑归一的大前辈是等她自生自灭,还是寻找时机杀人灭口,也有可能是个考验?年纪大的修士不都这毛病,动不动就拿道或法来折腾小辈。
持剑的手腕微转,秋吟刚想用万魔作火再试一次,结果她过分敏锐的耳朵发现,下落的风声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这个声音像是……
她脸色一变,望向身下,本来看不见尽头的海水不知何时变成一条明亮的长街,灯火蜿蜒曲折,如同一条发光的溪流,男女老少嘈杂的人声流淌,离秋吟越来越近,她终于能看清那些晃来晃去的黑点是什么——那是人!
这是一条灯火通明,叫卖不断的集市!
一阵天旋地转,悲风剑一落,秋吟坠落在青瓦屋顶,她稳住身形,抬头看天,庞大而层峦的海中山消失不见,只有一抹孤高的月,点缀着繁星,好似刚才空茫无尽只是她酒劲上泛的错觉。
秋吟收回目光,因站得高,能将整条集市的全貌尽收眼底,街上人来人往,各家穿得花花绿绿,穿仙袍的少男少女,妇人孩童,互相闲聊着擦身而过,流恋在灯火与各个小摊。
街边法器流过灵光,符纸流转符文,胭脂并着相思扣,桃花海棠折枝。
除此之外,还有卖酒,面馆,糖人,方灯等等,吆喝叫卖声不绝,热闹非凡。
秋吟实在是有些懵,不明白诡异禁地怎么变成繁闹的长街,这是什么鬼地方?
她动了动耳朵,想从嘈杂的人群中听到些消息,却乱哄哄地实在提炼不出有用的话来。
她目光绕着长街走了一圈,遥遥望向集市入口高耸的石门,只是两角垂落的小灯笼有点破坏威严,正中的匾额提着三个字:
百宝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0章 旁观者
嘈杂的人群像流动的河, 秋吟俯视,发现许多眼熟的宗门服饰,都是友宗的服饰。风娘说过,听风道虽然最大, 但到底是黑市, 名门正派的正宗弟子更认天海阁市的百宝集。
平日百宝集里各宗的弟子们不少, 尤其是年轻弟子,为保这些仙界未来的奶娃娃们,天海阁设下灵器与法阵,经常有天海阁自己的弟子来守, 比巴不得来客有去无回的听风道好得多。
当然在南境和散修嘴里, 经常嘲讽百宝集是小屁孩的摇篮,嗤之以鼻。
秋吟寻找许久, 终于在人群中找到绣太清宗白鹤图纹的服饰, 她轻盈地跳下街道,顺着人流坠在他们身后。
那是小时候的冯子迈和陈文昌。
陈二师兄还是个小豆芽时就颇为愤愤:“大师兄, 我们为什么要带她来,又不是一个峰的, 自讨苦吃。”
冯子迈自己还是没变音的稚嫩,就已担任起教训二师弟的苦差:“都是同宗的师兄妹, 碧华仙子有事, 尤师兄在南境, 我们作为小辈和同门应该帮忙,这是责任, 你忘了师尊说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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