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吟手腕一动,长绳反卷,捆住尤作人,别有深意地问:“别找了,许久未见,不和师妹我叙叙旧?”
“这不身份不一样了么,不敢高攀。”尤作人尬笑,“小的斗胆一问,您尊号天崩还是地裂?”
“?”秋吟一时间竟然没绕过弯,随后才想起潜入南境时他们师兄妹俩的神奇对话,“你别说,这茬我给忘了,要不你给我起一个?”
“不敢不敢,我起名水平实在一般。”尤作人似乎为了证明没有糊弄这位新上位的南境之主,对着绳子努了努嘴,“这是我的本命剑,剑阁里问时说自己没名,我随口起了个‘长舌’,它欣然应允,赖上我不走了。”
秋吟:“然后你为骗一把单纯的古剑而感到十分羞愧?”
“没,”尤作人羞涩地笑了笑,“我也觉得很好听。”
秋吟:“。”
“啊啊啊师妹住手、呕,勒死我了!”尤作人憋得脸发紫,魂要被秋吟勒得挤出来,“小心、小心我和师尊告状!”
“尤作人,你真有意思。”秋吟牵风筝似的扽了扽绳子,折腾得尤作人直翻白眼,“作为太清宗在南境最大的线人,你传消息让同伴撤退,顺便吓走他宗的弟子,功德无量啊,因为你知道南境要发生大事,也知道我是谁,对么?那为什么不把我的消息也递回宗门,记你大功一件。”
“然后宗门就会派人来杀你,说不定认识到你如今的棘手后,还会大张旗鼓地联合他宗前来南境围剿。”尤作人要吐不吐,还有心思耍帅,漏出满口大牙笑,“师尊给我的任务是不让你受一点伤,我本就没有完成,若再主动将你交出去,师妹,你是想让师尊剥了我的皮,也架在云路上‘示众’吗?”
“哦,”秋吟歪了歪头,“你只听南恨玉的话。”
“我去。”尤作人反而吓了一跳,像要跳下来捂住秋吟的嘴,“大逆不道啊你,快呸两声,让师尊听见你就完了。”
见秋吟无动于衷,冷漠地看着他,尤作人意识到秋吟的难搞,安静下来,叹了口气:“有归属是件麻烦事,我只需要一个能落脚的地,挡风挡雨就行。
至于师尊,我当初要死的时候她给过我一口救命的饭,又教我一身活命的本事,是我恩人。她让我护你,若我死在你手里,就当报她的恩。”
秋吟竟意外听懂尤作人的未尽之意:“好过为忠诚与道义赴死。”
“话别说得这么直白。”尤作人腼腆一笑,“我还顶着正道亲传的美名呢,被同行听见我这么贪生怕死没追求多不好。”
秋吟饶有兴趣地问:“你这脾气还挺对我胃口,要跳槽吗,我正缺人,手下能用的都是想要我命的,你来我还能安生些。”
“我要是舍弃剑仙首徒的大好前程跳槽你这,你准备一个月给我多少钱,包去听风道天海市玩乐吗?”尤作人兴致勃勃地问,“那不是不能考虑。”
“我那脚滑踩进万魔窟的先主还真留下一堆价值千金的破铜烂铁,你要都可以给你。”秋吟松了松绳子,给尤作人喘息的空间,“听风道就更不用说,我老熟客了。”
“那真是太好了。”尤作人不动声色地一点点移开绳子,“有个魔尊师妹就是好,有你和师尊,以后北境南境我横着走。
那我先去前面观摩一下右护法建墙,毕竟以后大家都是同伙,我也好提前习惯。”
秋吟似乎真的在思考可行性,尤作人见秋吟无所谓,抛弃本命剑拔腿就跑,完全不敢回头看,他砸出法器,就要往南境边陲飞——
“没聊完呢,”秋吟一瞬出现在尤作人身后,揪住他的脖子,“你着什么急。”
这次秋吟没再试探,下了狠手,尤作人却没审时度势地认怂,反而死命往边境逃,法器炸开的白鸟羽翼飞上天,在南境的诡谲天幕亮如白昼。
这不是代替御剑的飞行法器。
秋吟蓦然不安,心狂跳起来,尤作人趁她愣神立刻拉开距离,对她愧疚地合手摆了摆:“师妹原谅我,这事我解决不了,只能请能解决的人来了。”
“……”不会吧。
像为印证秋吟的猜测,下一刻,熟悉的灵压碾过胀鬼好不容易建起的魔墙,像碾碎一张纸般撕出个坦荡的通路来,秋吟一愣,心跳的轰鸣声震得她血脉上涌,像要破开她坚硬的躯壳去迎合那阵猛烈的风,她狠狠瞪向溜走的尤作人。
这狗刚才在拖延时间!
从万魔窟爬上来,秋吟不只一次轻松地提起她师尊,还敢在同脉师兄面前直呼师尊的大名,她都快骗过自己,以为自己完全不怕与她再次相遇了。
直到那阵裹挟着冷雪的香来,秋吟才再次想起恐惧是什么滋味,比荒死在万魔窟的绝望还要折磨她的心神,像要折尽她最后的体面。
逃。
秋吟慌乱的第一反应,逃。
“去哪。”
不尘剑落,无霜剑意“刷刷”钉在沼泽,却未陷入地下,反而自成剑阵方圆,封锁秋吟所有的退路。
白衣从天翻落,遮蔽南境黑死的绝景,侵占秋吟的所有视线,秋吟避无可避,藏在袖子里的悲风狠狠刺穿她的手心,才被痛感拉回理智,没让自己露怯地退后一步。
被南恨玉那双静默的眼凝视,秋吟却未体会到曾经不怕风雨入睡的安然,她只觉那双黑沉沉的眼中燃起熊熊暗火,火舌卷起她紧紧收缩的心,燎得她骨骼疼地吱嘎作响,无处遁形。
秋吟喉咙微微一动,像咽下一口铁腥的血,她一瞬以为自己伪装用的人皮要化,即将被南恨玉看穿内里涌动的惶恐与淤泥。
手心的疼痛清晰如两人隔着天海,秋吟却神色如常地笑了,好似身后不是沼泽翻涌着群魔,血腥怒吼着杀戮,而是悬月峰顶细细的落雪。
秋吟低声叫她:“师尊。”
作者有话要说:
第62章 对峙
南境处在远方, 其实和临极北之地的悬月峰一样冷,只是群魔时刻沸腾着热血,染成一片繁闹的假象。此时风停,孤身归于死亡的寂静冒出头, 冷眼看着对峙的白雪与红蝶。
“师尊”两个字出口, 话就自然顺下来, 秋吟眉眼一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上次见您,凡间还是春景,如今长华殿的青藤都燎原了吧?”
南恨玉未动, 只用那双漆黑的眼盯着她, 静得比南境还死,秋吟好不容易按捺下的心又陷入黑色的漩涡, 她脑子过了许多南恨玉可能会有的反应, 打她、骂她、幻境里刀剑相向要除她,唯独没想到是没有反应。
这才是她最害怕的。
秋吟又叫了一声:“师尊?”
还是没有回应, 秋吟冷下脸:“南恨玉。”
南恨玉眯了眯眼,像就在等她这句话, 提着剑往前跨了一步。
秋吟暗暗警惕,以为师尊终于被她激怒, 要大打出手, 没成想南恨玉真的只前一步, 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观望,既不上前, 也不给秋吟任何逃走的机会。
就像她自己都在犹疑, 内心拉扯着较劲。
悲风剑出鞘,甩出几滴新鲜的血, 好似刚经历一场杀孽,秋吟反而以进为退,身后幻动着群魔,她扬了扬下巴,再次变脸,亲昵地笑了:“师尊是来清理门户的吗?”
南恨玉微微一动,阴沉沉地看着她,像是未看懂她的敌意与嘲弄,终于说:“来带你回去。”
“哈。”秋吟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的嗤笑,“您是有多恨我,连个痛快都不肯给,还要带我回太清受审,是不是还要钉几枚销魂钉,当各宗正道的面替天来万剑穿心,谁执行,庞广,吕泰,陆宛思,还是你?”
“听话。”南恨玉垂下眼,隐忍道,“回来。”
秋吟歪头:“为我好?”
“是。”南恨玉莫名有点咬牙的意味。
“悲风剑与万魔窟共生相连。”秋吟笑了,“您知道吗?”
南恨玉如遭雷劈,抿唇,嘴唇白得发紫,她整个人又陷入僵住的状态,怎么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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