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南恨玉这句话的重点在于, 即使她恨极悲风剑也没有碎剑, 是因为在“之后”, 秋吟又将悲风剑还给了南恨玉。
上一世,无心草之后,秋吟彻底被天道顶替,按照老天爷无聊的安排, “她”已经是嫉妒南恨玉的情敌, 没有理由会将本命剑交给让她爱而不得的对手,南恨玉也不会将一具顶替了她徒弟的傀儡的话放进心里。
而且万魔窟崖头, 秋吟与陆宛思对峙时, 她手中是没有悲风剑的。
只有一点解释得通——秋吟曾经短暂恢复了意识,清醒, 且亲手将悲风剑交给了南恨玉。
天道的控制下这不是件容易的事,不是绝世天才起剑砍三瓜两枣, 她一定谋划了很长时间,不断与天道做斗争, 制造了一个奇迹且仅此一次的机会, 夺回了身体的主动权。
应该是“她”绑走陆宛思, 百般折辱心上人还是不从,欲强取豪夺, 正赶上南恨玉前来救人的时候, 当时陆宛思被她折磨得无法参加战局,只能躲在她的洞府恢复, 眼中带泪地依靠她师尊,南恨玉则“冲冠一怒为红颜”,杀着她一路到万魔窟,这是最好的时机。
至于为什么是万魔窟,因为上一辈子的她同样发现了灼兰花,她被她所爱之人追杀到深渊边缘,借着灼兰花的遮挡,将悲风剑交给了南恨玉,原因也很好猜,上一世的她走入了和沈灼兰一样的误区,以为悲风剑是破天的关键,自己死期将至,将最后的希望托付给她师尊。
那她会说什么?
时间紧迫,千言万语只有一句没有人情味的“剑能破天,我到此为止了”。
似乎也觉得不好,秋吟像做错事的孩子,生疏地找补了一声“师尊”。
恐怕当时沈灼兰的骸骨凝成花海,只是哀叹地为她盖上“果然如此”的白布,温柔地成全秋吟的死亡,心里想“果然和她一样蠢”。
记忆随之而回,秋吟暗自扶住隐隐作痛的头,她想起来了,她当时因为太久没有掌控过自己的肉身,也因为入魔太久,煞气成性,哪怕唯一的念想终于触手可及,她也下意识绷着魔尊的冷脸,语调阴沉又冷漠,还有些不自知的倦怠,和师尊最喜欢的“意气风发”一点边都不沾,她像一个知道自己即将去死,麻木又解脱的小人。
面对这样的她,真实也如昙花一现的她,她的师尊,同样受困,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被逼上死路,当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接过悲风剑的呢?
南恨玉是聪明人,她已经知道了“结局”——天道用她徒弟的惨死,换来她得道化神,终成眷属的“美满”。
悲风剑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证明她养大宠大的徒弟真的存在过,她一瞬间明白了沈灼兰收到张继闻遗书的无助与狠绝。
然后妄图用一把失败过的剑,走上破天的路,不断在失败中质疑、崩溃,对悲风剑的“无能”恼怒又憎恨,最后终于明白悲风剑只会认一人为主,那就是已经死去的秋吟。
她在多少个静夜中,对着这把冷漠的剑发呆时,想起过旧人呢?
重来一世,哪怕她恨不得将这把无用的罪魁祸首挫骨扬灰,南恨玉还是将悲风剑重新交给秋吟,并不是因为她相信悲风剑能够破天。
而是相信那个将悲风剑托付给她的秋吟。
南恨玉曾经问:“你相信我吗?”
其实这句话应该是:“我相信你。”
“能告诉我吗?”秋吟突然说,“你用悲风都做过什么,除了悲风,你还做过什么?
我也想知道你受过的苦,悲风不是圣人转世的圣剑,它不会因为你是剑仙就畏惧你,能告诉我吗?”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时机,秋吟的理智很清晰。
听风城反文成,大战就在眼前,空羽剑灵已经暴露,她不会再潜伏等待时机,她会让秋吟成为世界上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
静竹的传音很快送到她耳边,证明了她的猜想:“北边有动作了——倾巢出动,他们盯上天痕路了,那处魔墙的防御最弱,虽然他们上次败得很惨,但大人,这次这股狠劲,要么是有备而来,要么是纯纯有病送死。”
听他的语调,她属下认为是前者。
“去吧,”南恨玉神色如常,“南境是听风城的幌子,从仙人画入听风城能规避一会儿,但倘若我们两个都失踪,天道就会察觉,功亏一篑,而且我在此处化神,有你实在分心……你若一定要知道,等一切结束,我告诉你。”
秋吟未语,看着她的目光莫名有些执拗,耳边是静竹冷淡的呼唤。
南恨玉拿她没有办法,牵起她握剑的手,黑冷的剑光再次划过,通道出现,已经比上次小了一分,她们静静地对视。
秋吟的手松了一下,像是妥协。
紫鸾宫乱成了一片,先是失踪的二皇子突然被发现,被人暗杀在冷宫,人首分离,然后太监慌慌张张跑到养心殿,结果仁启皇帝也人间蒸发了,后宫的莺莺燕燕能稳住自己六神无主的失态就实属不错了。
至于太后,她有仁启皇帝这么个返祖似的儿子,但没有孝元太后顿悟飞升的脑子,平阳公主一事后,她早早就自闭偏山远寺,扬言余生与青灯古佛为伴,以免她那血比蛇冷的好儿子哪天拿她开刀祭旗。
此时只剩一位未来的君主,当今襄国太子,但偏偏东宫这位殿下年纪太轻,有他父皇的冷漠与野心,但杀孽不深,还没腌出九五之尊的血腥味,往那一站始终短了一截,像矮子里拔大个的萝卜,差了那么点震慑天下的意思。
外面喧闹着,严良才独自坐在慈宁宫偏殿的花树下,宫外宫内被灼兰轩的门隔成两个世界,他手中立着含川剑,滴血融入土地,那是魔主大人命他押送的凡人的血,还温热。
察觉有人来,他侧头,有些惊诧地挑眉:“竟然是你,我还以为是孙一。”
常海缓缓从金殿玉瓦后走出,广云峰上下随峰主性子,弟子多不拘小节,出了常海这么一个规矩稳重的,相当稀罕,于是成为峰中最受人尊敬的师兄,哪怕是掌门教的大弟子和医仙门下大师姐见了他也得敬一声师兄,尤其是冯子迈这位太清山“正”的标杆,对常海更是敬重有加。
就只有曾经剑仙的二徒弟叫人没多少诚意,总有几分不符合千字训的轻浮不正经。
“冯子迈被魔主斩了,听说血把海都染红了一片,不过不奇怪,挑衅到她头上,这已经算是痛快的死法了。”严良才笑了一声,有些嘲弄,“死了也好,省得知道自己保护的小师妹是害他的主谋,最敬佩的师兄是她的走狗,我还以为孙一这种南境杀出身的流浪狗才是背叛的熟练工,没想到名门正派也能教出你这样不动声色的骗子来。”
“前往南境救平阳公主那次,主力是尤作人、秋吟和刘涵,支援的人是吕泰、冯子迈、陆宛思和你,尤作人的命拴在南恨玉身上,自然向着秋吟,陆宛思是要杀秋吟的人,吕泰看谁都是废物,其中最不废物的就是秋吟,而刘涵是沈静竹埋进去的细作,倒是把你和冯子迈遮了过去,如今冯子迈被陆宛思舍弃,那内鬼只可能是你,都说陈二师兄最为小师妹抛头颅洒热血,但看来小师妹喜欢的刀是你。”
风娘虽然接手了听风道,但并不妨碍严良才是真正的情报主,用秋吟的话说——这精明的狗可不是百里耳那好吃懒做的蠢货。
他似笑非笑:“当然,这个内鬼只是对于冯子迈来说,对秋吟就不算回事了,毕竟她早就不是太清山的人,你做得也没错,甚至相当得好——没了秋吟,陆宛思的确是风头最盛,最有前途的人了。
一个宗门能走多远,不取决于最厉害的人是谁,而是最年轻的弟子什么样子,尤其是被追逐的‘领头人’,那往往是年轻弟子们总体的气质,谨慎保守还是一往无前,天道为训还是放荡不羁,太清山能取代玄灵山不是在张继闻倒了之后出了一个剑仙,而是早在百年前,出了一个能让张继闻连连惊叹、反过来请教的少女。
如今没了南恨玉,没了秋吟,陆宛思就是太清山展露的样子,夸张来说,她现在就是太清宗——那你怎么能算是背叛呢,你是太清宗最忠心的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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