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羽剑灵没有管南恨玉的神魂,她一把钳制住秋吟的神魂在空中,空羽剑不容置疑“呲”地轻声穿过。
秋吟的神魂在完好的南恨玉体内还能聚拢一二,一旦离开,被万剑穿心的创伤在空羽剑的补刀下全部显现,她的神魂在南恨玉绝望而麻木的注视中,分崩离析。
神魂散成万份,被听风城不绝的哀风吹散,飘摇满城,一世纵天的奇才,一代孽满的魔主,魂飞魄散时竟像抓不住的漫天尘埃一样,无声无息,无足轻重。
而南恨玉像被冻住的千年冰塑,滑稽而又可怜地冻结在无情的黄土上,看着那些无法触及的湮灭。
她又死了一遍。
偏生天道和空羽剑灵一个狗德行,阴阳怪气地打开她的紫府,群魔寂静的魔域中,自天地而来的灵气源源不断地汇聚向她,助她成神。
她看见了天神境的光。
即将化神的还有空羽剑灵,她再掩饰不住得意,虚伪又不可自制的笑起来,沐浴着只有她们二人才能看见的神光,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天地辽远与万物生机。
“你死或者活,我都很乐意看见,有不一样的乐趣。”空羽剑灵堪称温和地对南恨玉说,“反正秋吟都要死,你死不死又有什么分别?”
南恨玉像没听见她血淋淋的讽刺,呆呆地看着所谓的“青云路”,灰蒙蒙的。
她们还在化神之中,听风之城仍然在反文的包围之下,规避天眼,导致秋吟散了的魂魄只能漫无目的地飘荡在城中,散不入天地。
空羽剑灵以防万一,摸上一处反文,灵气一动,准备连根拔起,将这座魔域重新抛回天眼之下。
结果反文忽然一动,像一根绳子,被人从端头狠狠扽紧,挡下了她的动作。
空羽剑灵眯起眼睛。
远处听风道地下,那条秘密的地道之中,连衣坐在阵前,身后站满了风骑,他们死死抓住由反文汇聚而成的锁链,这是听风城所有反文的开端。
锁链那端猛地拉过灵气波动,差点将连衣直接拉进听风城,她用尽浑身力气紧紧把住石板,螳臂当车地抵挡元婴巅峰的蛮横。
哪怕一刻、就守住一刻,阿秋和阿玉姑娘不知道成没成,她还不能松手——她都能一个月习得反文,拦住元婴巅峰一刻也是可能的吧?
撕裂的痛苦沿着手臂蔓延全身,连衣咬紧牙关,意识都变得混沌起来,她就一遍又一遍回忆那夜满城血雨与她的仓皇逃生,不灭的仇恨化作了她手中的绳子,拧成她不沉入深海的唯一希望。
可修为实在差了太多,哪怕听风道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抵挡不了多久,在另一端空羽剑灵不耐烦的狠命一拽中,连衣整个人跌进西沙秘境,风骑连带着落进,被锁链反向拖走,第一黑市的高手们完全无法反抗。
后背火辣辣得疼,很快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了,风沙滚过连衣的脸,像故城对她这个废物的报复,她麻木地被拖走,眼中满是恨与不甘。
就在她要昏死过去时,拖拽突然停止了。
连衣迟钝地反应过来,连忙爬起来,顺着锁链去感受——锁链在另一端被拉住了!
方才,南境,万魔窟底。
四处倒满不知死活的仙人,神色恹恹的少年坐在岩石上,百无聊赖地撑着头:“我还以为你夹着尾巴逃走了呢,你还敢回来?”
严良才熟视无睹地踩过倒地的常海,摘下了面具,露出他那张小白脸,单刀直入:“你是锚点。”
静竹眯起眼睛,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元婴中期的威压一瞬碾过严良才的骨骼,嘎吱作响:“看来你是不想活着爬上万魔窟了。”
“放心,我不会死在这里的,”严良才随意地说,他像在心里已经重复了百遍千遍,刻进神魂,“如果我要死,只会在一个地方——你以身为锚连着的那个地方。”
魔气不客气地削向严良才的头顶,像要削掉他的天灵盖,严良才淡淡地说:“能圈走听风城,应该是刻了反文,陆宛思迟早会对反文出手,秋吟和南恨玉在城中,生死之战,还得斗智斗勇,不一定能兼顾,从外护住听风城是最好的办法。”
魔刃停在严良才的鼻尖前,吹起他的发,在他的小白脸留下一道横跨的血痕,静竹歪头:“需要我提醒吗,你刚自废了修为,金丹,城里那三个怪物却是当今仅有的几个元婴巅峰,怎么,受不了来图个刺激,一了百了?”
“因为我是听风城唯二活下来的人之一,有不可割舍的因果,而另一个可能现在就在和元婴巅峰进行拉力赛。”
严良才的眼中没有了轻佻与算计,映出和连衣一样的血河,“一份因果只是一条无力垂落的绳,两份因果拉紧才是能困住听风城的锁。”
他在提及“另一个因果”时难掩嫌弃,但他不否认,他和连衣的确是同根的流离者,是相看两厌,但也只有对方能懂彼此的风沙后人。
静竹没说话,像在评估他所言真假。
寂静片刻,严良才败下阵来似的,揉了揉头发:“好吧好吧,大护法大人,魔主叫我给你拿沈灼兰的遗物,我用这个贿赂你总行吧?”
静竹果然眼睛一动:“在哪?”
严良才贱兮兮地一笑:“——就在听风城,刚才随着陆宛思召唤万剑进去了,如果听风城没了,你觉得你还能拿到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6章 作土
鳞穴深处, 百茂仙人安坐在冰窟里,这地方原来藏过一阵沈灼兰的尸体,后来被两任南境之王捅塌了,至今没人修, 破了一个大洞通着南境阴冷的风, 颇为荒凉, 而平阳待在她旁边,撑着头听百茂讲她父母的爱情故事。
平阳随着百茂离开了太清山,但百茂并没有带她去听风道,而是早早用南恨玉留给她的手信联系了尤作人, 拜托她将平阳偷渡到南境。
南恨玉的大弟子被他师妹折磨出的伤还没好全, 又狼狈又自如地对她笑了笑:“那里现在可不是一个好去处。”
但她只是这么说了一句,有南恨玉的委托, 百茂又给他丹药, 尤作人保驾护航,准备送平阳启程。
百茂点了一句:“小心你师妹。”
尤作人随意地摆了摆手:“她知道, 她不管我。”
百茂微顿:“我是说陆宛思。”
“哦,您说她啊……她不挺好吗?”尤作人回身笑了一下, 看不出破绽。
他孤身在南境混了那么多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但不知怎的, 他沉默了一下, 玩笑似的添了一句无足轻重的话:“平阳交给我,您放心吧, 我师尊的徒弟自然是我的师妹。”
百茂便明白了。尤作人是说, 南恨玉其实只认他和秋吟两个徒弟,他以南恨玉马首是瞻, 自然也未将陆宛思当过“师妹”,对他而言,他只有一个师妹,就是秋吟,无论她是仙是魔,正道旗手还是凶恶魔头。
尤作人和秋吟一样,在哪里都无所谓,他们没有所谓对“正道”的绝对认同,没有仙人的眼高于顶,为达目的也不在意耍些手段,只是因为太清山有一个人叫南恨玉,承他的恩,有她的情,才有了悬月峰的大师兄和二师姐。
百茂不禁想起,有一日庞广和她聊起南恨玉,叹说他这师妹像断了线的风筝,不知哪天就悄悄从雪峰顶飘走了,她当时还附和,如今却不这么觉得了,南恨玉明明已是拴住别人的绳了。
“您让我先来南境,是料到了什么吗?”平阳缓声问。
“比起太清山,南境更安全些。”百茂和蔼地拍着她的手,“知道吗孩子,我曾觉得秋吟迟早会在歧途中疯魔,后来我才发现,疯的人可能不是她,只是只有她醒着……
你娘当年也是这样,从一个温柔似水的姑娘慢慢变成一个沉默的活鬼,我见了她,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孔,却竟一时没有认出来。”
“我问她发生了什么,她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我,但那眼神静默得像谁也看不见,只让我悚然,我只觉得她想不开,不如说‘不自量力’,劝她放弃,仙人总要明悟舍与得,命运无常才是天地之道,当年我便是见了战火中的骤然失去与物是人非,明白了这点,才顿悟除尘,脱离世间,游于天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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