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愕然,可望着眼前皇帝递过来的酒,终是接过了玉盏,昂头一饮而下。
周斐琦看他喝了,笑了笑,对众人道:“众位继续,不必拘泥。”说完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踩到一截断了的玉如意,那玉石再次在他脚下被踩成渣渣,而皇帝陛下却恍若未觉,只是踩过之后,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住。
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他转,这时当然看清,皇上此刻停在了谁的身旁。
只听,皇帝陛下似是轻叹了一声,道:“礼也送到了,话也说完了,酒也敬过了,悦儿,该跟朕回去了。”
高悦此时依旧毫无反应,好似还没有从刚刚李景那句‘不需要’的打击中回过神来,皇帝陛下的手却已伸了过来。高悦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只手,又缓缓抬起视线,看向向他伸出手的人,一瞬间眼眶微红。
他看进周斐琦的眼中,在那双眼里,看到了带着一丝鼓励的淡淡暖流,这暖意对此刻的高悦来说就是暴风雪中唯一的一点炭火。
于是,高悦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将自己的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皇帝陛下一手牵着他,另一只手越过两人并在一起的肩膀,轻轻揉了揉他的发。
“走吧。”皇帝轻声道,又回头对企图送他出门的李景等人道:“不需要,送了。”
这‘不需要’三个字虽然皇帝说得轻飘飘,然而在场之人听到后无不感到重若千斤,再联想到之前的‘称心如意’,一时间整个喜宴上鸦雀无声。足足半刻之后,才有人回过神来,开始小声窃窃私语。
皇帝陛下来了李府,留下了一只玉盏,带走了一个哥儿。
李景看着那两人手牵在一起的身影消失在府门之外,他收回视线,正好扫到那一地玉渣。一对冲中断裂的玉如意,竟被那人各踩碎了半截,就算他想要拼起来,也不可能是完整的一根了。尽管如此,李景还是吩咐下人,将那一地玉石尽数收了起来。
此生称心如意吗?
李景心中只余残笑。
镇东将军成亲宴席上皇帝亲临这事,很快传得满城风雨。
然而,这还没完。
因为皇帝陛下,紧接着就大张旗鼓地派人去高家下了聘礼,又大张旗鼓地将高悦接进了宫,封了良人,当晚侍寝。皇帝陛下这一番操作,简直像是一道龙卷风瞬间就刮得平京再也无人议论什么高家哥儿被李将军嫌弃的闲言碎语了,人人都在说——
这高悦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让皇帝和将军同时看上?
将军和皇上抢哥儿,怎么可能抢得过?最后还不是皇上抱得美人归!
这高家哥儿可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啊!
……
当晚,高悦被周斐琦抱在怀里,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他也不想这样,可他控制不住,克制不了,有人碰他,他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开始抵抗。
好在周斐琦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哄他入睡,“悦儿睡吧,朕不会伤害你,也不会强迫你,不要怕!”
这话好似真有魔力,被周斐琦反复说了数次后,高悦真得睡着了。
周斐琦认真地看着高悦的脸,看了许久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在高悦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之后,他又看了高悦许久,小声嘟囔了句‘他又不信你,以后忘了吧’。
第9章 009暗恋猜错啦
皇帝陛下高调纳了高良人,一时间成了整个平京城热议的佳话。就在众人兴致勃勃等后续之际,一项身强体壮的皇帝陛下忽然染了风寒,这一下竟是足足罢朝七日,才渐渐好转。
太医们见皇帝好转总算松了一口气,有太医趁此耿直谏言‘皇上阳气亏损,需慎行房事’。这下好了,皇上从此再没踏进后宫一步,除了逢年过节会点个妃子侍寝,日常过得简直就像个苦修的僧人。而那后宫三千佳丽也从此真成了摆设。
当然,给皇上耿直谏言的那位赫连太医,也在太后的盛怒之下,被驱逐出了太医院,之后如何不得而知,只听说他的孙儿前些年又考了回来,如今在太医院混得相当辛苦。
后宫这一摆,足足摆了两年。
人人都说高良人自从被纳进宫后就被晾了两年,可只有后宫各主才知道,这两年来哪里单是个高良人被晾,谁不是被晾着呢?唉,青春一去不复返,这样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
正因如此,这次皇帝陛下主动来了后宫,还出现在了御花园才会引来那么多人前来参拜。可皇帝陛下最后从后宫中带走的人还是高良人,哦,现在已是高侍君了,可见当初皇上大张旗鼓地把人接进宫来多少也有几分是真得喜欢吧。
皇上是不是真得喜欢高侍君,除了此时守在极阳殿偏殿门外的张公公,恐怕就只有皇帝本人最清楚了。
而这时的高悦,还跌坐在极阳殿主殿的龙床之上。他捂着被周斐琦咬得渗血的脖子,飞快地梳理着穿书这两天发生的桩桩事件,慢慢地竟推导出了一个令他有些心惊胆战的结论——
高悦是看过原文的,自然知道最新一章里他之所以会成为神农祭这天侍寝的人,归根结底还是梁霄暗箱操作的结果。可是,如果周斐琦没那个意思,难道他就不能换一个人吗?作为皇帝,周斐琦简直太能了。
那么,周斐琦不但没换人,还顺水推舟点了他侍寝,这其中用意就很耐人寻味了。更何况原文的作者还给两人安排了各种PLAY——好吧,那可能是原作者为了车而车的无逻辑骚操作,暂无参考价值。
第二,这两天和周斐琦相处,这位帝王一共问了自己几个问题——他先是质疑自己的字迹退步,又在看了治水草案后以疑问的口气念了高悦的名字,再之后他发现自己是左撇子——但是在原文中,周斐琦是这种会将心中疑问明明白白问出来的人吗?
周斐琦肯定不是这样的人。可是他却问了高悦。这里起码说明两点,一,周斐琦对高悦非常了解,细致入微;二,高悦的这几点变化令周斐琦非常意外,至少在当时周斐琦心中很是惊愕,‘问’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或者他需要高悦的一个解释来打消当时他心中的疑虑。
还有,就是刚刚高悦挥拳相向之后,一般的皇帝绝不会允许一个人这样挑衅自己的权威,可你看看周斐琦是怎么干得?他竟然好脾气地哄人呢!而且他不准高悦回景阳宫,真的是想要把他圈养在极阳殿吗?高悦觉得恐怕不是。这位帝王应是很清楚经过御花园那一波拉仇恨,高悦现在回去恐怕日子不会那么好过,才强横地把人留下。而且,那家伙都能把主殿让给他住,自己跑去偏殿,这,这恐怕是——
暗恋?!
这两个字一冒出来,高悦立刻打了个寒颤。周斐琦暗恋原主,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原主的内核已经换成了他!若是让周斐琦知道自己心爱之人,被别的家伙鸠占鹊巢,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怎么办?!!!
高悦坐不住了。他有些焦躁地起身,沉吟着在大殿里转起圈儿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但眼下的情况,怎么走是个大问题。这皇宫,对高悦来说,就是初来乍到,一个可用之人、可信之人都没有,他就算有心想走,都不知找谁帮忙,这个上计只能暂时搁置。那么,中策呢?躲吧。
眼下,高悦觉得还是先躲起来,至少暂时蛰伏,不要再引起周斐琦的注意才好。不过,周斐琦让他住极阳殿,这可是皇帝寝宫,他要在这里躲起来暗中观察,恐怕也不是容易的事。
怎么躲呢?
高悦在殿里又转了一圈儿,突然计上心来,他双眼一亮,想出了一招——潜龙勿用,顺势而为。
定下了方针,高悦也不急了。他先是坐到铜镜前略整理了一下仪容,又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下表情,而后他捏着自己的下巴,看了看脖子上的伤口,伤口刚才被他捂着,血在脖子抹开了些,这会儿已经止住了。可高悦接下来要利用这伤口做文章,自然不可能让它这么轻易就好。
只见高悦屈指按在伤口两侧,用力一挤,那刚刚愈合不久的伤口,立刻又渗出血珠来。很疼,但还在承受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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