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日晚饭时,李夫人见梁辰没过来,就问了李景。而后便就着这个话,把李景狠狠数落了一番。李景一开始就是安静听着,并不多言,直到后来李夫人说累了,换上镇国公亲自数落他,这父子俩从小就是严父VS不孝子的组合,那真是水火不容的脾气。李景听着他老爹列举十大罪状一样的教育用词,实在受不了,便顶了一句——
“我哪有对他不起了?”
“你当我和你娘真是老糊涂了还是怎么地?你这些年在沽城干得那些好事,全沽城的百姓都在说,你不嫌丢人,我这张老脸还想要呢?!”李衍泰说到这儿,真是气血上涌,抖着手骂李景:“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子!!!”
李景冷笑了一声。
李衍泰更生气了,“你还敢笑?你还笑得出来?!你知道你媳妇为什么如今这样对你吗?还不是被你在外面那些莺莺燕燕给气凉了心?!你不知道好好哄人家,一跟他说话就大呼小叫,我生了你是个人啊,你怎么自己把自己活成了狗呢?!”
李景:我知道我爹狠,但没想到他这么狠。他就不想想如果我是狗,那他是什么呢?
李夫人在旁边也听不下去了,这什么猫啊狗啊的,这个老李真是气糊涂了。她连忙把李衍泰给拉了回过,端起茶杯塞到他手里,而后自己再上,继续教育李景。
这李氏老一辈的夫妻两人,轮番教育儿子。
他们根本没想到,就在这个期间,他们那位‘儿媳妇’拖着满身伤痕,悄悄出了李府,回了梁家。
梁辰谁也没带,就一个人租了辆马车跑了回来,他这会儿走路都打颤,浑身脏污,头发蓬乱,满脸泪痕,那可真是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这副形象一出现在梁家门口,连开门的门房儿都吓得差点儿给他跪下,那门房颤巍巍地问:“是,是二少爷吗?”
“是我,快扶我进去!”
梁辰咬着牙,满脸都是决绝的狠厉。
进了梁府,梁夫人一见儿子这模样那眼泪立刻就下来了,“儿呀,你这是怎么了?”
梁辰以前一直瞒着亲爹亲妈就怕他们为自己担心,这次他不想再瞒了,他要把这些年的委屈都说出来,他要为了自己的将来真正活一次。
因此,户部应试开考前的最后一晚,别的考生都在挑灯夜读,梁辰却是对着自己的亲爹亲妈挑灯吐槽自己的丈夫。如果不是梁辰自己亲口说出来,梁家父母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李景竟是如此的花花肠子,就像是一头到了季节就管不住自己的公畜,这还真是——啧啧啧!一言难尽!
最关键的一点,他虐待自己的儿子啊,看梁辰这一身伤,除了脸是正常的,这身上可是一块好肉也没有了。
“儿啊,”梁夫人心疼得直掉眼泪,她拉着儿子的手,说:“你不说,娘还以为你在李家过得尚可,没想到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既然现在娘知道了你这些事,是断然不会再放你回去的。”
梁大人却想得更多,说了梁夫人一句:“你不要胡说,咱们和李家是皇上赐婚,岂能儿戏处置?这哪儿是你说不让他回去就能不回去的!”
梁辰道:“爹,娘,你们不要担心,这事我自有办法。这次,我一定会彻底解决。”
“你,你有什么办法?”二老异口同声地问。
“明日我要去参加户部的应试,一切等——”他话没有说完,梁大人便怒了,他的反应倒是跟李景差不多,吼了梁辰一句:“你胡闹什么?那种抛头露面的事情你一个嫁了人的哥儿,你去凑什么热闹?”
“我嫁人了怎么了?陛下的皇榜上写得很清楚,不限婚娶。既然朝廷都允许,我为什么不能参加?!爹!你就是太古板,这么多年才一直都没有机会升上去。哼,您就等着看吧,梁家的脸面我和我哥一定都给您挣回来!”
“你你你——”梁大人气得扬手要打人,被梁夫人一把薅住,她劝道:“行了行了,今日都这么晚了,你就让他先睡吧!孩子也是一片孝心呢……”
梁夫人把梁大人拉走了。
梁辰趟在床上,琢磨着,看他爹这个反应,估计明日肯定也会阻止自己去户部,不过没关系,他从小就跟他爹斗智斗勇,很清楚他爹的套路——明日早些起来就好了,此刻赶紧睡,不能耽误了明日的应试。
然而,这次的事,梁辰显然低估了他爹的重视程度。他睡着还不到两个时辰,房门就被人一下子给推开了。他听见他爹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说着:“……人就在里面,你好好和他说,不要在,在打起来啊!”
“岳父放心,小胥定然不敢再动夫人一根毫毛。”
梁辰抱着被子一轱辘坐了起来,一颗心彻底沉到了冰窟窿里。他爹竟然给李景通风报信了——真是,还真是我的好爹爹啊!
房门再度被人吱呀一声关上,月色撩人,却好似与此刻共处一室的两人无关。李景有意放轻脚步,好似怕吵醒床上的人,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屏风后面,传来一声冷笑,“哼,你偷偷摸摸的来我们家是想偷东西吗?”
“你醒了?”李景绕过屏风顺手点燃了灯,就见梁辰一脸鄙夷地望向他,本来心头是有点儿热乎气儿,这一下也全给吹散了,口气不由就僵硬了,道:“既然醒了就跟我回去吧?”
“不去。你自己走吧。我明天还有正事,不想看见你这个让人倒胃口的人,我怕我支撑不到明天,就会因吐而亡。”
这次李景控制得很好,他被梁辰当面怼没有当即发怒,而是深吸口气,道:“辰儿,只要你跟我回去,你想去户部应试,我亲自送你去。”
“你骗狗吧!我不信。你最好说清楚,为什么来我家?”
毕竟夫妻快三年,吵过无数次,李景对梁辰的了解其实比他自己以为和梁辰以为的都要多一些,他一听梁辰这么说话,就知道,和谈有望,便拎了个凳子坐到了床前,道:“我爹和我娘训了我一下午,我自己也确实觉得今日那般对你很不应该。后来我发现你不见了,已经派出守备营的士兵在帮我找你,然后就查到你租了马车的车行——”
“你又说谎,”梁辰回来那辆马车是租的,可是不是从什么车行租的,就是在一家他经常去的糕点铺子跟老板临时租的,那赶车的就是糕点铺子的老板呢——他盯着李景,冷笑道:“是我爹派人去通知你的吧?”
李景眼神游移,一脸尴尬,咳嗽了声,道:“总之,你跟我回去吧。”
梁辰琢磨着看李景现在这个表现,今日他要是不把自己接回去,恐怕李家那二老是不会饶过他的,而自己留在这里,他爹估计还有后手,那么不如先趁机和李景谈好条件,就说:“这样吧,我可以教你一招儿,你现在派人给李府送个信儿,就说今晚太晚了,我不舒服不想折腾了,你陪我住在梁府了。然后,你再跟我爹说一声,就说把我接回去了,但是咱们两边都不去,我要去住贡院对面那间客栈,你都安排好了,我才会跟你走。不然咱们一切都免谈。”
李景没有马上回答梁辰的话,而说了句驴唇不对马嘴的‘我小时候没想过长大了非要当将军,我原本是想留在平京的。’
梁辰没打断他。说来他们俩特别悲哀,成亲两载有余,这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说说心里话的苗头,说出去恐怕都没人相信。梁辰听着李景说这些只觉得自己成亲这些年,真是在虚度光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入错行,嫁错郎,人生唯二之憾啊!
当年若非自己是哥儿,凭他的聪明才智,这几年若留在京里发展,虽说不一定能比得上他哥哥,但也不会太差几是了。而眼下唯一的机会,和这个混账一刀两断的机会,他无论如何也要抓住——
梁辰走神儿的这一会儿,李景说到了什么,说了哪些人对梁辰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垃圾话,他没听见也不想听,因为他早就明白,李景无论做什么,无论对谁,付出了什么样的感情,他最终想感动的都是他自己而已。所以,面对一个每天都在演戏给自己看且乐在其中的人,他梁辰这么个清醒的大活人,何必跟那李氏‘戏子’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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