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周斐琦又看了看手里这份奏折,问李景道:“每攻下一岛,便化为大周所有?”
“是。这样一来,即使不动用大周境内的物资,这场战事也可自给自足!”李景道。
他说完后,御书房内静了好一会儿。还是盖无双先开得口,只是这次他神情严肃,像是想了许多,才表得态,道:“臣以为此计可行。”
户部李尚书当然更赞成,不动用大周物资就可以开疆扩土,这等妙计有何理由反对,于是也说:“老臣也以为此计可行。”
镇国公也赞成。
之后大部分大臣都觉得可行,周斐琦便终于点了头,对李景道:“那此事便按李爱卿之计。只是,个中细节,还需再推敲。此事,你与镇国公回去后,再细细商榷,明日早朝后再议。”
“臣遵旨。”
众位大臣相继告退。周斐琦却叫住了户部李尚书,“李老留步。关于户部之事,朕还有话要与你说。”
李尚书便留了下来,周斐琦道:“东海之战无论是否采取镇东将军之策,户部皆需做好物资方面的准备。毕竟,一旦开战,战局瞬息万变,若无提前准备,便无法及时作出应对。李老可要心中有数才行。”
“多谢陛下提点,老臣谨记在心。”李尚书听周斐琦这话,心里多少有点儿纳闷,因为这事属于常规操作,皇上特地把他留下来,难道只为了说这个?
李尚书正疑惑,就听皇帝陛下又道:“东郊现下如何了?”
“这,老臣尚未收到回报,想来应是进展顺利。”李尚书心里不免嘀咕,皇上特意提东郊,难道真是东郊出事了?他这是想考验自己知不知道?进而看看自己对计相的工作是否支持?
然而,没等李尚书想明白,周斐琦便轻轻叹了一声,说:“没事了。爱卿退下吧。”
李尚书:???
他顶着一脑袋问号出了御书房的门,又加快脚步出了宫,一出宫就连忙派人查点赵家村的税改工作的近况,一个时辰后他终于知道皇上近日的不对劲儿是为什么了——因为,毕焰君,不,是他们户部的计相大人竟然在赵家村晕倒了!这还了得!
李尚书着急了,一时恨不得自己快马加鞭赶往东郊。
然而,没等到他行动,就又收到了消息——皇帝陛下,貌似出宫了。
李尚书一把抓住报信密探的袖子,追问:“你这消息可信吗?”
那密探道:“小的亲眼所见,一个时辰前梁霄梁大人带了一众侍卫回宫,然而没过多久就又匆匆出了宫,只是这次他带得人少了许多,却追随在一人身后。想来能让他追随的人除了皇上,这平京城里应该不会再有第二人了。”
李尚书一屁股跌坐进了椅子里。先是脸色凝重地想了一会儿,紧接着忽然笑了一声,忍不住说了句‘我明白了。’
密探:???
李尚书却将密探打发了下去。之后,他背着手在自家书房里走来走去,脸上则是一派舒爽笑容,他想皇上之所以会把他留下,问了东郊的事又什么都不说,便是准备亲自出宫去看望毕焰君。这事皇帝肯定是不想声张,而到了东郊又很可能留宿一晚,明日的早朝便不一定能按时回来。那么,皇上留下自己的用意也就显而易见——他是想告诉自己,若明日误了早朝,便让自己想办法替他遮掩一二。
这事儿吧,皇上确实不好明说,毕竟回不回得来的也说不准。但是作为臣子,若没有一点揣摩帝心的本事那便不是个合格的好大臣!
所以,呵呵呵——李尚书觉得自己真是太会琢磨陛下的心思了,简直是聪明绝顶慧智兰心的典范!全大周就没有比他更聪明的老头儿了!
东郊赵家村。
高悦被赫连老太医下了‘禁止下床’的医嘱,但是,那并不代表他坐在床上就不能办公。他先是让暗日去另一间屋子看了县令的情况,得知县令已经醒了过来,便让侍卫把县令给提到了屋里来,隔着屏风,高悦问那县令:“本相知道你还有未尽之言。现在可以说了!”
县令这会儿早就被打怕了,见高悦问哪里还敢再动什么歪心思,连忙道:“唆使我枉顾百姓的人真得是师爷。那人确实是我旧友,只不过,他如今说自己是为高家效命……”最后这句话,县令说得小心翼翼,因为被打了这么多下,他早就想明白了,那师爷所谓给高家效命,恐怕效得真不是眼前这位贵人同族的那个高家。但这会儿不说实话,再耍小聪明恐怕又要挨打,因此说得十分犹豫。
高悦听后果然沉默片刻才问:“哪个高家?”
“他说,说是江南高家。”这话的声音就更小了,简直如蚊虫哼哼。
但高悦听完后,却没有发火,因为他很快就想到了某种可能,于是又问:“他可有说过攀上的是高家何人?”
“说,说了,”县令咽口水,紧张极了,哆哆嗦嗦地道:“说是家主的堂弟,颇有钱财,他家那个哥儿不日也将入宫为妃。还说,还说那位哥儿与您,与您自□□好,感情深厚,入宫之后必然飞黄腾达,我们也能沾光升官发,发发财……”
“你的脑袋是纸糊的吗?”高悦气得已经不知该说这县令什么好了,“你身为大周朝廷命官,就算没有真知灼见,至少做人最基本的良心总该有吧?可你看看你,被一个商贾玩弄也就罢了,竟然是非不分,还想靠攀高枝升官发财?!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吃得俸禄是从哪儿来的?!”
县令被骂得大气儿都不敢出。
高悦不想跟这种人生气,压住怒火,又道:“出了这样的事,你第一时间该做得是什么你现在知道了吗?”
县令连忙道:“知道了。”
“是什么?”高悦喝问。
“是,是是”县令急得连咽几口吐沫,却咕哝半天没说出个结果,最后急得哭了,趴在地上边给高悦磕头求饶,边道:“计相大人饶命,计相大人教我!”
高悦心道我教你那真是浪费口舌,但有些话当众还是得说,便道:“你第一时间该做得是给朝廷给陛下通报此事。你一时懦弱,一时退缩,一时助纣为虐,受害得便是百姓,你看看这赵家村的村民被你害得,他们连过冬的粮食都没有了,若非计司今日来此,这些百姓就要被你逼上山做强盗了!现在你唯一赎罪的机会,便是将你知道的都尽数说出来,那些官兵的服饰是否是你提供给他们的?”
“是,是下官。”县令还在磕头,这回他不等高悦问,就兀自说了下去——
“我那师爷之前本也是规规矩矩每日帮我草拟些稿件。也就是十日之前,他有一日出去喝酒,回来之后就突然拉着我说,现在有一条发达的捷径,问我敢不敢走。我这人本是胆小怂货,一开始我也想过把他收押送到刑部,可是他突然给了我一千两银子,满满得一箱,我见钱眼开,丢了人性,便入了他们的伙。当时,师爷只说让我调出二十件军服,用一日便归还,这样神不知无人觉根本算不得什么,我当时不知他们要来抢劫百姓,等事发之后,我才觉出事情不妥,那二十件军服虽然归还了,可百姓们的粮食和耕牛也没了。
这事若是闹起来,必定影响官声。我便质问师爷,哪想到那师爷却说,这就是高家那堂叔的意思。因为户部计相都是他的侄子,税改也好、赵家村的粮食也罢,总归还不是他侄子一句话的事,而且师爷还说,那位堂叔说了这事就让我玩下压,能压得住我将来便能飞黄腾达,因此百姓们来求助时我才没当回事,可是下官是真得被师爷给骗了,下官真不知——”
‘嘭’地一声!不知什么东西砸到了屏风上,木质的屏风被砸得阵阵发颤,可以看出扔东西的人是何等愤怒!
高悦简直要气死了!
这个县令难道脑子被猪啃了吗?他难道就不想想既然税改是户部计司负责,那么计司是疯了还是傻了会在政策刚下发之后就自己打脸残害百姓?!不论这个县令是本来就心黑也好,还是想得多也罢,总之他宁愿相信高家堂叔那一届商贾的话都不愿意上报朝廷求个真相,可见这大周官场的底层是有多阴暗!而在这个县令心里,他高悦恐怕也不是什么干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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