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
他正不知该找什么话头,身后的人主动开口,喜得他立即回头:“什么事?”
曲沉舟妥帖地跟着他的步伐,小声说:“王爷给我的玉佩,我还留着。”
宁王一怔之下,很快大喜过望,就照重明那个严厉劲,如果不是小沉舟偷偷藏起来,怎么可能留得下来外人送的东西。
看来他也不是一头热乎。
“好,好,”他一迭声地忙点头,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一下拉近了许多,硬拉着曲沉舟跟他并肩:“那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改天再换好的送你。”
“王爷的东西,还有不好的吗?”
最后那道上扬的尾音吊得人上下不能,慕景昭恨不能把心从嗓子里掏出来:“你还喜欢什么?”
曲沉舟用眼角瞟他,目光流转中藏着矜持又羞涩的笑:“我喜欢的可多了,王爷都要买给我么?”
宁王被这一瞟勾出两魂六魄,此时打退堂鼓的话,他也算不得什么男人了,当即豪气挥手:“买买买!”
他放了大话,曲沉舟自然更不用跟他客气。
京中繁华,再往前几条街便是鳞次栉比的铺子,曲沉舟在宫中什么没见过,专拣好的拿,首饰头面,玉器珠宝,眉头都不皱一下。
慕景昭肉疼得心揪在一起,可等见到那绯红的珊瑚串子衬在纤细白皙的手腕上,跟银白色的奴环碰出脆响,那流动的翡翠色在鬓边比划一下,桃红柳绿似的春光,又忍不住怜惜之意顿生。
“都买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猎物又贪又美,吃到嘴里指日可待。
走了半日,轿子里沉甸甸,装得满满的,眼看还要往前走,慕景昭的腿脚实在再受不得这样的折磨,正想打退堂鼓,今儿就这么散了,曲沉舟又让他瞧见了光明。
“王爷是不是累了?前面正有间茶铺,”曲沉舟用手一扯他的衣角,向前一指:“奴身上还带着些小钱,王爷不嫌弃的话,能不能请您喝杯茶?”
慕景昭的精神头回来了。
茶铺并不大,只有一层,并无厢房,里面摆了七八张桌子,如今到了将近四月的天气,人人都爱在春日里走动,单剩下一张角落里的桌子,位置并不好。
可慕景昭已经顾不上那么多,能让他歇个脚喘口气,别说是有桌椅,如果不是为了顾全体面,坐在地上也可以。
小二上了茶水点心,他牛饮了两杯,才发现曲沉舟一直捧着茶壶站在旁边,忙招呼:“小沉舟,来坐下。”
“谢王爷厚爱,”曲沉舟被拽住手腕,却摇头:“奴怎敢与王爷同坐?”
“重明教的吧,这么多规矩,来坐下,有事让他找我!”
两人一拉扯间,茶水漾出,他被烫得一缩手,茶壶摔在地上应声而碎。
“王……王爷恕罪!”
曲沉舟脸色一白,就要跪下,被慕景昭眼疾手快地扶着:“别跪别跪!地上有碎瓷!”
那边小二把地上收拾妥当,慕景昭仍不舍得松开,掌中攥着的白皙手背上一道绯红,是刚刚茶水泼过的痕迹。
“疼不疼?来人……”
曲沉舟忙拦住他,小声说:“不劳王爷费心,也没有特别烫,一会儿回去涂些药膏就好,只是……怕世子发现。”
“这个重明,也太……”
慕景昭恨恨,伸手去拿茶杯,才发现里面也只剩下小半杯,眼角飞快一瞥,见没人看向他们这边角落,那茶杯便要向曲沉舟唇边凑。
“赏你了。”
曲沉舟连一刻发怔也不曾有,浅笑着接过,半转过身,以手掩杯,仰了仰头,才垂手盖住半湿的衣袖。
“谢过王爷。”
慕景昭喜笑颜开。
曲沉舟将杯子顺势往他怀里推:“王爷收着这个,我去拿个新茶杯,再传些茶过来。”
这茶杯不过是市井里的寻常玩意,可直到马车走出好远,慕景昭仍是总忍不住掏出来看,边看边笑。
之后传的新茶是什么,都已经尝不出味道。
他不记得新茶杯到底是什么模样,只惦记着持杯的那双手,递茶过来的时候,那指尖似乎若有似乎地碰到他的脸。
外面一块招牌闪过,他喊停了马车。
沁香园的胭脂水粉一向都是受欢迎的,当初丹琅就缠着他来买过许多,眼下自然也不能少了小沉舟的。
可他刚跨过门槛,腹中突然一阵绞痛,仿佛有几百个杂耍班子同时在敲锣开场,又像是生了一处沼泽,一串串的泡泡可着劲地向上向下咕噜。
来势汹汹,让他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慕景昭一头冷汗,夹紧了腿,疯狂地用眼神示意守在马车边的随从过来,可腹中仿佛有个球在急速膨胀,无法忍耐。
一个屁而已。
他安慰自己,放松了腿根。
一滩黄水随着被夹得噗噗作响的热气,从裤腿一直流到了门槛上。
第113章 相思
柳重明回到侯府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他没有惊动太多人,只让人向父亲通传,便去书房外等着。
甜雪面和府医的结果已经提前送到父亲手上,即便他不细说,父亲也大概能猜到其中的关节。
“是你娘送给莺儿的?”柳维正又确定一遍,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便坐在灯下久久沉默。
“糊涂。”过了很久,他才叹一声。
柳重明知道这是在谁说。
娘看起来张牙舞爪,但的确是糊涂。
别的不说,单就他知道的,爹已经明里暗里提醒过几次,说娘既然已经嫁给柳家,就不要与皇后走动太过,无论宁王是不是被人看好。
可每次说到这里,娘都会跟人争执起来,说她是嫁来做主母,不是卖身过来,皇后是她自幼在一起玩大的娘家人,凭什么就不行。
怎么说也是不改。
柳重明总是怀疑,爹娘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这两人身世样貌都是出挑的,性格却天差地别,毫不相容。
各寻良缘不好么,为什么非要凑在一起互相折磨,连带着他们兄弟姐妹也吃苦。
有时娘甚至会专程进宫陪皇后娘娘吃茶,比去看望姐姐还殷勤。
如果不是父亲洁身自好,连侍妾都没有,他又亲眼见着清池出生,甚至会怀疑他们四个是外面抱养的。
“前两天,你娘进宫去,皇后娘娘的确赏了些吃食,稍后我让人留心一下,有了消息会派人通知你。”
事实在面前不可否认,但柳维正心里清楚,柳夫人不该是有这等心机的人。
既然甜雪面中有乌头|碱,那别的就未必干净,也许连柳夫人自己也吃了什么。若是这样的话,柳夫人对于皇后来说,不过是个可以随时抛弃的棋子而已。
可是他的话,柳夫人从来听不进去。
“好,”柳重明定了定神,又补充道:“爹,你还记得之前,我别院那边,有个叫丹琅的么?”
柳维正点头:“知道。”
“口脂盒在宫中被发现后,皇后娘娘曾找娘去为她证明清白,指摘丹琅背后有人指使,不光故意靠近宁王,意图谋害皇后,还趁着被娘带回府中叙话的机会,对娘下毒。”
“当时我就疑惑过,娘为什么能那么正好地拿出证据。而且我事后让人询问了府中下人,在那件事前后,娘并没有派人去药铺抓药。”
想通了这个关节,全身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爹,”他追问:“你说……当时的证物,是娘自己的,还是皇后娘娘给她的?”
如果是娘自己的,那与甜雪面中的乌头|碱也必然逃不了干系。
如果是皇后娘娘给她的,那这些年来,娘在不自知中,究竟做了多少次帮凶,害过多少人?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皇后娘娘在宫中,又做过什么?
“我想,以她的脾气,恐怕藏不住这么大的事,”柳维正将府医的那张纸丢在香炉里,看着纸张带着墨迹变黄变黑。
上一篇:种子商在古代
下一篇:总被NPC明恋是错觉吗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