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曲沉舟如今身陷锦绣营,柳重明必然明白皇上在盯着那边,敢对曲沉舟手下留情才怪。
虽然曲府搜查的情况出乎他的意料,也让他慌乱了一阵,可皇上始终没发话去锦绣营捞人,审视地态度也很明显。
照理说,这样布置下来,柳重明如果不放弃曲沉舟,这一关几乎很难跨过去。
“几乎”……
慕景延心中一跳。
这一年多来,在与柳重明你来我往的交锋中,他吃了太多亏,说是节节败退也不为过。
如今连两个舅舅都视他如豺狼,忙不迭地抽身而退,他损了太多人,不得不一步步退让,实在不敢再像从前那样笃定。
尤其是眼下这个关节。
祭祖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他虽然让步示弱,想在慕景臣离京之前最后利用一下。
奈何慕景臣前往封地一事更早定下来,人事交接、搬家应酬等等忙得不可开交,皇上不出意外地指了他。
还有十多天就要出发前往方泽坛,在这之前,他至少要让曲沉舟和柳重明再也无法东山再起。
脚下的影子又移动一点,仍是没有人来的动静,慕景延推门出去,门外与他来时一样安静,可那杂草里都像是藏着危机一样。
柳清如为什么会叫他过来?真的只是要用已经死得尸骨无存的三福威胁他?
不敢前来,是因为心生惧意?
柳清如会不会也是提前得了曲沉舟的授意行事?曲沉舟身在锦绣营,难道又布划了什么让他猜不透的局吗?
不派人来,只是为了让他在这里耗些时间?难道拖住自己的时候,在别处有什么意外发生?
他的心跳越来越剧烈,几乎无法呼吸一样,终于无法忍耐这寂静下的胡思乱想,悄然离去。
……
于德喜向左右看看,在一片安静中推开了回心院的院门。
这小半年里,他来这边的次数比他入宫以来加在一起都多,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地方。
自从曲沉舟掌了骁营又得了金吾卫之后,薄言明显地向他靠拢许多,求自己的态度从暗到明,一次比一次迫切。
其实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薄言。
堂堂七尺男儿,一辈子都看着别人的眼色过活,薄言越是在他面前弯腰,那份鄙夷便越是压不住。
可瞧不起是一回事,该收的东西还是要收的。
他握住房门把手时,轻轻向上提了一下,这样一来,木门的吱嘎声还没有那么明显。
进门后左手边的房间里,据说从前住过一位不得宠的太妃,斑驳的妆奁里早都空了。
于德喜轻车熟路地拉开右边倒数第二格抽屉,两个瓷瓶摆得整整齐齐,正在耐心等着他。
一切如常。
他将瓷瓶小心地揣在怀里,轻车熟路地出门沿着围墙向南,出来时皇上刚刚睡下,这一来一去的时间不算太长,耽搁不了什么。
回心院向南有一道月洞门,再过去是一片宽敞地,中元节时在这里放花火,而观看花火的高台就在不远处。
于德喜轻手轻脚地穿过月洞门,走了没几步,便听身后有人叫他。
“于德喜。”
这声音浑浊嘶哑,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不消回头看,他便忙转身跪倒在地:“皇……皇上……您怎么醒了?”
虞帝轻咳几声,拢着披风,柔声问道:“去哪里了,让朕好找。”
于德喜的心狂跳起来。
和对食一样,虽然食髓是阉人们心知肚明的好事,可阉人生根,哪怕只是想一想,便是大逆不道心有邪念的大罪。
“皇上……”他屏住呼吸,小心答道:“老奴不敢污了皇上耳,还请皇上责罚。”
这话的言下之意便是去出恭了。
就算他们再留神少吃少喝,可人有三急,哪能没有需求。
“罢了,算什么大事,”虞帝轻笑一声:“回去吧,这半冷不暖的。”
于德喜终于松了一口气,忙爬起来,几步上前,就要去搀扶虞帝的手。
可这一扶却是落空。
他眼看着虞帝退了一步,忽然从一旁侍卫腰间拔出腰刀,雪亮的,整个视线里都是雪亮的。
为什么?
于德喜耳中嗡嗡作响,胸口闷得厉害,像是有血从口鼻中汩汩涌出。
他看到胸前扩开的血痕,看到跌跪在砖石上的膝盖,而后整个世界歪倒下去,只留下贴着脸颊的地面。
怀里的瓷瓶滚在地上,碎裂开来,与口中的血混在一起,打湿了脸颊。
他听到这个世界最后赐予他的声音。
“朕身边容不下不忠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能看明白皇上为什么杀于德喜吗不好解决麻烦,就解决掉制造麻烦的人2333
另外谴责lsp们,车锁的时候全蹦出来了!
第219章 惊弓
沉重匆忙的脚步声打破沉寂,来人走得急,衣衫卷起的风将墙上的油灯刮得猛地暗下去。
再亮起来时,已经不见了那人的身影。
“曲司天!”薄言扑在一道木栏上,促声唤着,光线幽暗,照不进牢室最里面的样子,他只能再提高声音:“曲司天!”
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的人穿着粗气,抖着手中的钥匙,扯开门上的铁链,才努力地向他弯着腰。
“统领大人……曲沉……曲司天人……在里面……”
薄言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单听这个犹豫的语气,他已经知道大事不好。
这里万事都是世子做主,如今这个情况,难不成世子真的放弃曲司天了?
可眼下并不是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皇上虽然没有明说,可焦躁后悔都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呢。
他得抓紧时间,尽快把曲司天带回去,好让皇上安心下来。
“曲司天,皇上命我……”
刚一进牢室,薄言心里咯噔一声,同是男人,越是向里越是浓厚的这个腥膻味道……简直再明白不过。
逢……逢场作戏而已……他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不过是做给皇上看而已,反正世子爷和曲司天之间,这种事怕也是家常便饭了。
角落里的稻草堆上蜷缩着他熟悉的人影,背对他侧躺着,借着外面的烛火,只看见赤|裸的脚踝上锁着足枷,衣衫上倒没什么血迹。
薄言松了口气,一手搭上那人肩膀,轻声说道:“曲司天,之前只是一场误会,皇上让我来接您出去了,您赶快……”
他手上只用些力气拨了一下,昏迷中的人便被拨得从稻草上翻滚下来。
“曲司天!”
薄言忙用手去接,正赶上外面的徐子文提起马灯来,一瞥之下,竟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天……天啊……”
“沉舟怎么了!他怎么了!”
脚步声还急促地踏着楼梯的木头,焦急的声音已经从门外传进来。
坐在床头的太医起身跪下:“见过皇上……”
人影终于出现在门口,却看也不看他一眼,一把掀开床帏,粗重的呼吸声尚未平息下去。
“别说这么多废话,沉舟怎么了?!”
太医忙爬起来,单手微微掀开床上那人的眼睑,让人看清楚下面因充血而赤红的眼睛。
“回皇上,曲司天的眼睛……怕是看不见了……”
虞帝脸色苍白,踉跄着就要跌倒。
身后的薄言慌忙及时扶住他,也低头轻声道:“皇上,臣在牢里救出曲司天的时候,他满脸是血,都是……从眼中流下来的……”
虞帝摇摇晃晃地被他搀扶着在椅子上坐下,嘴唇颤了半晌才厉声喝问:“柳重明……怎么说?他对沉舟做了什么!来人!把他给我带上来!”
不等薄言回答,太医忽然双手按着曲沉舟,慌张地回头:“皇……皇上……不要叫人来……”
薄言跟着一起上去帮忙,好不容易才把床上受了惊吓似的人稳住,见着曲沉舟再次昏沉睡去,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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