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大虞律法,家奴是主人家的私有,若非外逃,生死也只有主人能定。
皇后心念一动。
她在儿子身边放了许多人,自然听说慕景昭早前为个别家的奴才茶不思饭不想,如今听白夫人这样一说,才想起来这回事。
“重明家的?”她上下打量着曲沉舟,只能见到头顶上系的红绳中缀着相思子,半晌吩咐:“听说过,好像是个少见的美人,抬头。”
曲沉舟呆着没敢动,似是迟疑地悄悄看白夫人。
“那是皇后娘娘,”白夫人暗中轻轻抓住了衣袖,仍笑着把他拉在脚边,说道:“抬头给娘娘看看。”
曲沉舟这才缓缓抬头,却低垂眼眸,不敢与人直视。
皇上细打量他,不知在想什么,神色渐渐缓和下来,众人见她似有笑意,方才提到嗓子眼的心也都落了下来。
“早几个月就听人说过,今儿倒是第一次见,”有人轻声笑:“还以为又是闲出来的嚼舌根,没想到还真是个好的。”
“谁不知道世子挑剔,不是个好的,世子怎么会瞧得上?”
“也难怪廖统领输得没话说,世子倒是把人藏得深。”
有人轻轻撞了一下说话那人——她们最不该议论的,就是朝中事,更别说是廖广明。
“我听侄子说,世子把他看得严,外人碰都不让碰一下,”有人忙打岔:“对他也严苛得很,稍有不顺意就非打即骂。”
“说什么浑话,”皇后眼角一瞥:“不过是管教个贱奴,算什么严苛?”
见被训那人唯唯诺诺笑着低头,她看着曲沉舟的唇上还留着被吮吸过的红痕,缓声道:“重明倒真是会调|教人,还是个懂规矩的,抬眼吧,我听说景昭说起过这孩子的一双眼。”
曲沉舟停了片刻,在白夫人轻轻推了一下后,缓缓抬眼,看向皇后。
故人相见,没有留恋,他只听到像是有人在耳边说话。
“快走!”
第120章 菡萏
出了水榭,曲沉舟与其说是扶着白夫人,倒不如说是推着人往前赶路。
他们要找间可以休息的屋子,让人送可更换的衣服过来。
之前歇息的屋子就在不远,可曲沉舟在岔路口几次绕路,专捡人少的路走,连白夫人也很快察觉到哪里不对。
“沉舟?”她打发侍女去前面,有些吃力地扶着肚子,轻声问:“要去哪里,重明吩咐了什么吗?”
曲沉舟回头见她这般辛苦,额头上急出细汗,可他现在无法背着人走,只能辛苦白夫人。
“世子没有吩咐。夫人信我一次,这边走。”
虽然看不到人影,可他知道,在他们身后,皇后的人正在找他们。
一旦被遇上,白夫人将会被传去与人独处,以他的力量,无论如何是拦不住的,到时无论遇到什么情况,这个孩子恐怕都无法被活着生下来。
柳夫人背后,的确是就是皇后在暗中捣鬼。
他相信,皇后对宫外人已经提防至此,在宫内该是有更大的动作,目标都会是谁?柳贵妃吗?娴妃吗?瑜妃?明妃?抑或是皇上?
可眼下已经来不及考虑这些。
他们需要尽快找到重明或是白将军,既然确定了危险来自皇后,那尽快将人送离西苑,就是最好的避难法子。
以他对西苑的记忆,虽然绕了些路,距离应该不是很远了。
又穿过一道月洞门,隐约已经听到了热闹的呼喝声,还有兵器相碰的脆响,像是在比武。
“沉舟……”白夫人蹙着眉,靠着一旁莲池的栏杆,脸色有些发白:“歇一歇。”
曲沉舟抹了把汗,请侍女快走几步,先去找白将军过来,才在另一边撑着她,轻声道:“夫人,以后留神柳夫人和皇后。”
白夫人不是天真的小女孩,从曲沉舟将茶泼在裙子上时,就察觉到哪里不对,否则也不会一直护着曲沉舟,不让皇后碰一根手指。
此时听到他这么说,脑中已有几分猜测,只是这话中居然会牵扯到“柳夫人”,只这三个字,听得骨头里都是凉的。
可这孩子语气诚恳,她不忍心不信。
“沉舟……”
她刚要抬手去摸摸曲沉舟的头,曲沉舟却忽然扭头看向他们要去的方向。
自进了西苑起,曲沉舟便始终惦记着今日白夫人身上的卦言——蜻蜓菡萏弓满月。
这卦言含糊不清,他始终不得其解,可刚刚对白夫人说话时,他才陡然注意到一旁的莲池。
菡萏花尖上,一只蜻蜓突地飞起。
他福至心灵地匆忙回过头,在日光中,似乎有极小的反光映在眼中。
箭在弦上。
柳重明的目光盯着圈子里,面前的两人腾挪躲闪,正斗得不亦乐乎,他的心思却半点也没法集中。
之前派出去的人回来说,沉舟跟着姑姑在园子里闲逛,跟几位夫人说了说话,便去歇息了。
再后来,又来报说,皇后宣了姑姑过去,沉舟也一道跟着,他的心便一直提在嗓子眼上。
可皇后门外不好久留,他的人也不能始终在四周徘徊,便一时没了下文。
他坐得离皇上太近,几次借去溷藩的机会想得到些消息,姑姑那边却一直没出来。
落座之后,皇上打趣他几句,父亲也看着他,他便只能老实地坐着不动。
更何况,如今场上的人,是白石岩。
他出神了片刻,余光里见身边的人起身,换了个人坐下,知道麻烦找上门来,却不动声色地目视前方。
“世子不下去玩玩?”那人为他斟一杯酒递过来,神色中不见刚刚输了时的阴鸷。
柳重明像是才发现身边换了人,惊诧道:“是廖统领。”
“世子不打算去活动活动筋骨?”廖广明向他点头,又问。
“廖统领说笑,”他向人举举杯,品了一口:“就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就不上去让人贻笑大方了。”
“世子谦虚。世子许是年纪小不知道,我听师父说,侯爷的一杆铁枪用得出神入化,当年也只有师父堪堪赢过。”
柳重明听着心里疙疙瘩瘩。
他的确听人说过,可从未见过父亲舞刀动枪,连自己都是跟着姑丈学的,这话倒像是在离间他们父子。
更何况,刻意说起裴都统赢过父亲,挑衅么?
“嗯,”他淡淡应着:“胜负乃兵家常事,一招之差便可定输赢,廖统领也不必放在心上。”
廖广明的脸色难看片刻,又很快缓过来,打个哈哈:“世子说的是,哪有常胜,哪有常败呢?”
柳重明目不斜视,微微一笑,对方这态度与往常不同,亦进亦退,明显是有求于自己。
这时间赶得的确不错。
乱葬岗去年就被雇来的流民平整妥当,种上了降香黄檀。他听曲沉舟的建议,还特地留了几片空地。
这样一来,不光位置合适,而且有地方修建演武场和临时驻军的房屋,连为山林演练备战的树林都种好了。
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地方。
他越来越后悔自己从前的刚愎自用和自负,甚至觉得以后把家产交给曲沉舟打理,每月领点例钱的日子,其实挺不错的。
他目光看着场内,白石岩路数刚猛,压得对方抬不起头,与刚刚那场较量截然不同。
“世子怎么看任瑞这个人?”身旁的人又问。
虽然京中都知道廖广明的混横,但柳重明也不得不承认,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任瑞野路子出身,又有齐王撑腰,正如曲沉舟说的——是条疯狗。
这条疯狗不知怎的,就偏偏咬上了廖广明。
虽说这中间有他们刻意搅局,可若是任瑞没有撺掇着南衙的人跟锦绣营斗殴的心思,也不能那么顺利。
这也就罢了,今天御前比武,任瑞晃着枪上场,笑呵呵地直接指向了廖广明。
照例说廖广明也不会怕他,可这些年锦绣营始终以抄家踹门为要务,廖广明有多久都没策马抡枪,任瑞专挑他的弱项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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