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自己艰涩的声音:“我不会后悔……我想见他,我想再见他……”
“你要是死了,怎么见他?你醒醒吧!”
他在这个问题中迷茫片刻,景臣的哭叫和手臂上入骨的痛又让他清醒。
若是不见……
若是不见的话,沉舟聪明剔透,想必也能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也不必再受他一世负累,不得解脱。
可他还是想见啊,哪怕隔着轮回山海,他还是想见。
看到那个鲜活生动的沉舟,看着沉舟捻着梧桐花,在阳光下浅笑嫣然。
“不要了!不要再继续了!”
景臣拦着什么,那东西锋利的尖刺上有令人迷醉的味道。
摄元透骨钉。
他想起来了,前世今生终于形成了一个完美的连接——是摄元透骨钉。
终于可以见到!
柳重明忽然大笑起来——终于可以再见!
四肢百骸的疼痛齐齐迸发,他仿佛连呼吸也被人扼住,正要挣扎起来,脸上忽然挨了不轻不重一下。
“别出声。”
睁开眼时,正见到曲沉舟的手捂在他的嘴上。
“咱们猜的没有错,并没有许多阴木,只有一颗。”
曲沉舟拉着他往后一点点退,极轻地耳语。
“可是……它会走。”
第188章 转机
柳重明心里咯噔一声。
长夜将尽,晨曦微光扫亮了高高的枝头,透过山坡上的杂草缝隙,他看到了那几簇浅黄色的蘑菇。
蘑菇尖端那点浅红已经褪去,昨日吞噬掉的鲜血已经彻底变成了树的一部分,燃过的信令筒歪在那树洞里,有片树冠上的枝干焦黑了一片。
若是昨天没有亲眼见过,恐怕会以为这不过是林间再普通的一棵树。
在两人悄然后退的时候,那丛树冠晃了晃,像是被山风拂乱,借着树冠的摆动,一根粗壮的虬根如蛇一般,慢吞吞地自地面划过,向前进了半尺。
就像一个行动迟缓的人在散步一样。
柳重明看到曲沉舟的脖颈上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之前听说阴木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昨天丁乐康死得猝不及防,无声无息,已经足够令人惊悚,他们俩能睡得着已经是相当心大。
谁能想到,几个时辰的时间,这鬼东西居然又出现在面前,相隔不过几丈远。
绝对不会认错,丁乐康的腰带还挂在那树枝上。
如果不是沉舟及时惊醒过来,再等那东西靠近一点,他们就是瓮中之鳖了。
他忍着一阵阵窜到头顶的凉意,捏紧了手中剑。
“沉舟,有句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闭嘴!”曲沉舟头也不回,声音中也是罕见的轻颤:“不当讲。”
“我觉得,它好像是追着咱们俩来的。”
“你能不能别……”
曲沉舟的话戛然而止—他们的后背撞在什么东西上
不用回头,光摸一摸那树枝交错的网就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拦着。
他们的注意力都被那棵慢吞吞移动的树吸引过去,也没想过,这东西居然还会织网!
“操!”
柳重明大骂一声,向后翻手一剑,几根枝条应声而断。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吃过昨天的亏,这张网韧而细密,这一剑只破开了一个口,根本无法容人通过。
甚至那断开的枝条还如触手一样,就要去卷缠他的剑刃。
“不能闯,曲沉舟拉着他后退,向上一指:爬上去。
他们之前躲在山坡下的遮蔽里,而那些树根和阴木也都生在下面,山坡上总归是有一线逃生希望。
柳重明几剑斩断地面上破土而出的根须,飞快蹲下,把曲沉舟往肩上一按,腾地起身。
“上!”
事态紧急,眼下也不是谦让的时候,曲沉舟伸手一攀,纵身上了山坡,立即匍匐在地,向下伸出手。
“上来!”
眼见柳重明斩开腿上束缚,向他一跳,他们的双手即将交握,却突然拉开距离。
有什么东西缠在他的脚上,将他向后拖了几尺。
“草!“他也忍不住骂了一句。
难怪被阴木吞吃的人这么多,不光州府无从下手,在市井中也只是传言。
这鬼东西真的成了精,胆小谨慎又卑怯,不光知道避着人群对落单的下手,甚至还知道潜伏诱捕。
他看不见山坡下究竟是什么情形,只能用力将短剑插入土中,拼了命地收回脚,想扯断那藤蔓似的树枝。
可那东西又柔又韧,仿佛守候猎物的蜘蛛,耐心地一圈圈缠绕上来,没挣扎几下,另一只脚也被缠住。
握着剑柄的手攥得发白。
曲沉舟想过很多种死法,却没想过像这样,无声无息的,在荒山野岭里面变成一棵树的肥料。
树枝如垂死老人干枯的手,在后背蜿蜒着卷缠着,已经攀上了肩头,渐渐收紧呼吸也被挤成了狭窄一条。
“重明!柳重明!”他歇斯底里地咆哮:“跑啊!快跑!”
他看见了柳重明的背影,恍惚视线中如带着一点光亮,向那棵阴木狂奔而去。
“你他妈的疯了!快跑!”
一根树枝如蛇头般立起,噗地从小臂穿过,截断他的尖声厉喝,紧接着小腿上也是一痛。
他用头抵着地面,拼命攥紧短剑,徒劳地再向前爬一步,想挣脱爬满全身的束缚,可那短剑眼看着在松软的土地上慢慢划动,突地被顶出来。
天地在一瞬间旋转颠倒,整个人带剑一起被向后拖,又一根树枝穿透皮肤,眼前可见的天光逐渐收窄。
曲沉舟忽然泪如雨下,用尽全力狂吼。
“逃啊!我不恨你!我不恨你!”
他后悔了,早知如此,早知他们没有更多的时间,他应该去回应那个拥抱,他应该告诉重明我从来不恨你。
“重明,别再救我!跑啊!”
不清楚是他挣扎得太厉害,还是胡乱挥舞的短剑割到哪里,先是缠在腿上的树枝松弛下去,紧接着刺入血肉中的部分也停止了搅动,窜起细小的火苗似的。
曲沉舟再顾不上痛哭,忍痛将身上的束缚都扯落,才看清在几丈远处燃起的火球。
直冲向天空的火焰将那树烧得劈啪作响,甚至像是能听到人似的哭声,连四周的空气都随着扭曲起来。
火光里有人影半蹲在里面,像是被缠得无法脱身。
“重明!重明!”
他腾地弹起来,甚至顾不上拔下刺透身体的东西,跌跌撞撞地奔过去。
现在不是该哭的场合,可那泪珠子偏是不听话滴下来。
还没到眼前,已灼热逼人,无法向前,他想也不想,脱了外衫反罩在头上。
这一步刚刚踏出,忽然有人一跃而起,迎面扑来伸手把他推出热浪,自己也连着在地上滚了几滚,又一甩手,将烧起来的外袍扔在一边。
柳重明整张脸被染得黑如锅底,头发眉毛烫得焦卷,一面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一面将曲沉舟拦腰一抱。
“往上!”
那树的根须不知伸了多远,一串儿地烧起来后,山坡下如同燃了地火,连土色都隐隐泛着红。
柳重明之前在腿上就已伤了一处,如今更是一身血迹斑驳,这一场消耗几乎透支了体力,一直拖着个人,跌跌撞撞跑出去好远,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远处那火遇干柴,从他们这里,还能见到那边的天色被烧得映红
他喘得厉害,勉强咽了几口唾液,才把攥紧的手伸出来,献宝似的。
“沉舟,猜猜……”
他的衣襟被人呼地揪起来,熟悉的巴掌啪地一声招呼在脸上,不等他捂着脸,另一边又挨了一下。
“柳重明!你要是活够了”曲沉舟呼吸急促,眼泪止不住地向下滚落,几次被喉中的哽咽打断“现在就去死!不要在面前碍眼!
柳重明怔怔抬头,伸手去抹他的脸颊:你你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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