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河自己也说不清。
只知道九安几次沉浮,他都无能为力,这次不想看到自己再被丢下,他想用一辈子去保护一个人,即使那个人并不打算回头看他。
他忽然心念一动,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曲沉舟,难道你对世子……”
曲沉舟低着头去翻弄潘赫,嫌血污恶臭,只用脚尖去挑,凌河问这话的时候,他恰好踩在潘赫的小腹上。
不过是脚上用了点力气,便见有水渍从潘赫腿间洇开,哗哗水响中,将地面上也打湿一片,浮着几处血块。
不全之人身上那股特有的腥臊味道逸出,跟空气中血腥恶臭混在了一起。
曲沉舟:“……”
凌河:“……”
两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同时一个箭步奔向石阶,又同时被卡在狭窄的甬道里。
凌河一脸崩溃地把曲沉舟先向上推,两人跌跌撞撞地从地下爬上来,趴在屋外的栏杆上大口地喘着气。
夜半三更的,凌河不好破口大骂,只能将牙磨得咯吱作响。
“你是不是有病!好端端的,你踩他干什么!”
曲沉舟不甘示弱:“我刚刚看他好像动了一下,以为要醒,谁知道能踩出黄汤来?”
“你……”凌河忿忿不平:“你是不是故意的!”
曲沉舟无辜摊手。
几乎不约而同地,他们看向同一个方向。
柳重明原本就在书房守着,此时看到两人拌嘴,一点也不意外。
“别吵了,”他罕见地当起和事佬,让身后的下人端上托盘:“来喝点茶,消消气。”
凌河掀开盖子,看见里面的枸杞漂浮在黄褐色的参汤里,又放下茶碗。
“狼狈为奸。”他点着柳重明。
柳重明莫名其妙,用眼神向曲沉舟寻找答案,曲沉舟不置可否,悠然喝了口茶。
凌河呕了一声。
今夜仍然不可能有什么收获,他正想离开,又转回来。
“之前你们提到双生子,我印象里曾经有过这样的案子。原本回头翻翻,只想着聊胜于无,但是发现了一些古怪。”
“什么?”柳重明越来越庆幸曲沉舟把凌河拉下水的决定。
“我刚刚说的也不准确,其实并不是双生子,而是怀有双生子的孕妇。”
凌河神色凝重:“有人告官,说家中即将临盆的妻子失踪,而那妇人怀的,便是双生子。”
“寺中卷宗归类细致,我在附近翻了翻,发现类似的案子不止一件。”
“十五年内,总共发生了八次,有八名身怀六甲的妇人失踪,只是其中有四桩,没有提及怀的是否是双生子。”
“怎么结的案?”
“大部分不了了之,有两件虽处置了犯人,但在我看来,中间疑点重重,草率了解,一看就是有人从中打点,找了替罪羊。”
柳重明与曲沉舟对视一眼。
若是没有什么意外,妇人失踪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更何况时间跨度有十五年之久。
可如今有了之前的线索,失踪的又都是怀孕妇人,其中四对双生子,这概率也高得足以令他们警觉。
更何况,一桩也没有结果。
“都是些什么人?”
凌河从袖中取出几张纸:“时间隔了太久,最近的一次也是五年前了,这些人未必仍在,世子可以去派人查查。”
柳重明令人送凌河回去,在廊下简单扫了几眼,将纸递给曲沉舟。
“我是不是可以稍微乐观一点。”
见曲沉舟挑起眉,示意他继续说,柳重明不由莞尔,什么都瞒不过小狐狸。
“我说的的确不光是凌河的发现——方无恙刚刚送来消息,说他找到我姐姐提到的那个金平庄了。”
“距离成峰围场不远不近,庄子上连个牌匾也没有,方无恙找得辛苦,是跟着围场一队兵士,偶然听到的。”
曲沉舟皱起眉:“连牌匾也没有的庄子,围场巡守为什么会知道?”
“对,问题就在这里,方无恙守了几天,发现那庄子看起来是个寻常人家的住处,只不过偏僻了些,但围场巡守的巡逻路线,会将那个庄子圈在其中,却不会靠得太近。”
“也许是为了不引人注意,每两天,巡守会经过那边一次。”
“庄子里都是什么人?”曲沉舟也同意柳重明之前的话了,他们的确可以乐观一点:“那些人都吃什么?”
“庄子不小,除了仆役,大大小小的人住了有三四十口,也不出门,生活优渥。”
“那些仆役里,整日一句话都没有,方无恙猜测,这些人极有可能都是哑巴。不光是仆役,包括护院,都一句话也不说。”
“平日吃穿用度有固定的人送过去,稍后我会让人留心那边,看看东西都是从哪里送出去的,只是……不知道那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我去看看。”曲沉舟对此义不容辞,正好他最近也无事可做。
柳重明眼下的指望也只有这么一个。
方无恙的人虽在庄子里潜伏几天,却没听到什么有价值的谈话,里面住的人除了不外出,说的也不过是家长里短、歌词诗赋,像是生活在世外桃源一般。
“明天好好休息一下,后天让方无恙带你过去。”他伸出手去:“夜深了,去睡吧。”
曲沉舟伸手让他牵着,却不住地抿嘴笑,笑得他如芒在背。
“怎么了?”
曲沉舟只笑不说话。
直到进了卧房,柳重明见他铺开被子,这就要睡的架势,到底还是站在纱笼前,低声嗫嚅道:“沉舟,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曲沉舟坐在床上,除去鞋袜,盘腿坐在床上仰头看。
柳重明知道了,小狐狸刚刚究竟为什么要笑,分明就是已经知道了什么,等着他自己坦白呢。
“我娘今天叫我过去了。”他叹了口气,在床沿上坐下,摊开手心,一只手搭过来,已逐渐褪去少年圆润。
他轻轻摩挲着这只手。
“因为之前的事,你也知道,我娘着实病了一段时间,最近身体才慢慢好起来。她让人来叫我的时候,我也想着,太久没见,我这个做儿子的,怎么都该去看看她。”
“结果没想到,当时去看她的,还有唐家的人。”
他只见到那位姨母,便已经知道了母亲的心思。
母亲从来以出身唐家为荣,从他袭世子位时起,就时常在耳边唠叨,要他迎娶唐家的姑娘。
他从来也不想站在皇后一边,更不想让白柳两家跟着自己,拜倒在宁王脚下。
最重要的是,他如今已经有了心爱之人,再不能容忍身边有其他人。
曲沉舟只笑,抽出手来,去解头上的红绳。
“皇后那边,世子能别得罪还是别得罪,场面话还是要有的,发疯也不能疯到皇后那里。”
“这个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柳重明安慰他:“我没让她们有机会开这个口。”
“重明,如果改日皇后……”
“没有如果,”柳重明把他的手拿下来,帮他一圈圈解下红绳,叠好塞在枕头下面:“谁敢逼我,我就干脆马上娶了你,就在这个别院,跟你洞房。谁再想往我这儿塞人,就只给你做侍婢。”
“都是名门闺秀呢。”
“名门闺秀又怎样,她们如果拉得下脸进我柳家的门,就得听我的。”
“那我呢?”曲沉舟问。
柳重明一本正经,回答很快:“我当然是听你的。”
曲沉舟嗤笑出声,钻进被子里,将被子直拉到鼻尖上。
“世子究竟是为了躲婚事呢?还是急着与我洞房呢?”
“小狐狸精,”柳重明恨恨地把被子扯下来:“又勾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办了你!”
他的手划开中衣的衣襟,有玉铃被拨得响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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