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拧着眉,心事重重的样子。他走下竹楼:“子陵。”
徐子陵见他款步走来,几番欲言又止,纠结一番后还是说出口:“我问你,岳不颠的事是否是你所为?”
宁长渊不满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么个倒胃口的人来。”处理了戚宴白后,忙于各项事务,真叫他忘了与岳不颠算账的事。不过听说岳不颠被赶出了天鹭山,临走前还被人整了一顿。
徐子陵面带疑虑地上下打量他一眼:“真和你没关系?”
宁长渊不明所以:“发生什么事了?”
徐子陵见他如此,其实心里已经相信宁长渊真与此事无关。若真是他所为,宁长渊绝不会藏着掖着。他道:“前几日,岳不颠被人剜去了双眼。所以现在都在传——”
宁长渊嗤笑道:“传是我杀心太重,报复所为?”
徐子陵了解宁长渊的秉性,他虽睚眦必报,却也并非不辨是非之人。只是外界谣传太多,对宁长渊的评价也两极分化,许多人都十分忌惮于他。
徐子陵叹一口气道:“我自然相信你,只是眼下你今非昔比,无论做什么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稍有不慎,给人留下口舌抓住把柄。”
宁长渊一拂袖,正气凛然地打断道:“我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人抓把柄!”
徐子陵自知劝他不动,无话可说。他停顿一会儿,方才想到:“那那双眼睛是......”
他福至心灵,一把拽住宁长渊的手腕,掀开他被衣袖遮蔽的手腕。触目之处,伤痕累累,手肘处凹陷进去,少了一块骨头,他又是惊愤又是痛心:“这......你去了东海之滨!”
东海之滨有鱼人,鱼鳍上长了一双眼睛。鱼人生性残暴,喜食人骨。徐子陵一脸翻了他好几处,发现他身上七七八八少了数块骨头:“你是不是疯了!你竟剜骨头给鱼族做交换!”
宁长渊抽回手,淡淡道:“不过几块骨头而已,很快就能长回来。”
他话锋一转:“最近爻措山上可有什么异常?”
徐子陵心里又气又心疼,这人从来不叫他省心,他没好气道:“下人每天都会来送食物,没听他们说起过。我前几天也来了一趟,没发现什么不对。”
宁长渊皱了皱眉:“我在爻措山上布下过结界,可是从几个月前开始,我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别的东西在这里出现。”
徐子陵对他近乎自残的行事忧心忡忡,不愿友人再被其他事情挂心:“要是真有事早出了,还用等到现在吗?”
话虽如此,宁长渊心底总隐隐不安。兀的玄思传来紧急消息要他速速赶去。徐子陵瞥他一眼:“还不快去?”
如今宁长渊与他们已是云泥之别,可好在还有玄思在他身侧指点。徐子陵只希望在人心难测的九天之上,他们能一如当初,相互扶持。
方才那点不安转眼被抛到了身后,宁长渊回身看了漆黑的窗棂一眼,有些犹豫。
徐子陵道:“有我在这里看着,你放心去吧,别叫玄思等急了。”
·
三个月的时间弹指一挥间。
拆除布条那日,盲音恳请薛神医等等,宁长渊答应过她会到场。可是等到太阳落山,宁长渊还是没来。
薛神医催促了几句,给盲音拆了线,而后收拾了东西下了山。
盲音心中还残留着那份隐秘的期待,紧闭着双眼,她期待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宁长渊。
突然,外头传来声音,盲音猛地站起身睁开眼,惊喜道:“长渊!”
她小跑出去,长久习惯在黑暗里的眼睛面临突然的天光极为不适,一个没看清被门槛绊了一下,正好跌入来人怀中。
她抬起头,却一眼认出这人并非宁长渊。
徐子陵笑道:“盲音姑娘,感觉如何?”
盲音心中的那点期待一点点冷却、落空。脸上的惊喜也一一僵化、退去,为了不叫徐子陵看出异样,她扯出一个牵强到几近苦涩的笑容,从徐子陵怀里起身站稳:“徐公子,谢谢你。”
徐子陵的确没察觉到她的情绪,道:“谢什么,你是长渊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分什么彼此。”
盲音道:“长渊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幸运。”
徐子陵一本正经道:“这话你应该拿到他跟前说,免得他老是好心当了驴肝肺,我这样的朋友他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盲音被他逗笑,附和道:“是是是,徐公子真是一个好人。”
徐子陵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前些日子长渊去了南境一时半会儿还抽不开身,叫我来与你说一声。”
盲音的手指绞住衣摆,在心中安慰自己,至少宁长渊还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还特意差人来说一声。她温柔道:“没关系,他很忙,我知道的。”
徐子陵点点头。宁长渊也不知道是哪辈子造的福,他还从未见过这么温柔贤惠善解人意的姑娘。他交往过的那些女子,最开始温柔娇软,可是到了后头就像是得了失心疯,各个嫉妒心与占有欲极强,将他搅得鸡犬不宁。本就是逢场作戏,那些人却当了真。害的他没少被他爹骂,最近几年,他都不敢碰女人了。
徐子陵离开后,盲音独自立在院子里,夕阳的光线在她眼中慢慢收束,直至完全消失。天色渐暗,整个爻措山毫无人气,只有昆虫鸟鸣之声。
冷风吹来,原本身形站的笔直的盲音忽地一个踉跄,攀着柱子缓缓坐倒。
陡然间,院墙上传来一声轻笑。
盲音像是被这嘲弄的笑声惊醒。这些时日,这人就像是冤魂不散纠缠在她身侧,她头也不抬道:“你来做什么?你不怕他来发现你吗?”
许青轲从院墙上一跃而下,半点声息也无。
他走到盲音身前,俯下腰,用苍白冰凉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目色刻薄而讥诮,说出来的话更是伤人刻骨:“你真的觉得他会来吗?”
·
“你最近听说了没?”
“听说什么?”
“听说鬼王许青轲最近在疯狂追求一个凡间女子。”
天底下谁人不知鬼族人生性薄凉,刻薄恶毒。当今的鬼王许青轲杀父夺位,更是将心狠手辣的秉性发挥到了极致。这样一个人,居然会追求人?那人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呵,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
那人见他不信,忙道:“这回你可别不信,我这可是一手消息!十有□□是真的!”
那人道:“哪还有一两分假的呢。”
那二人因为这样一个传言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是不可开交。
彼时,他们屏风后的一桌上,宁长渊与玄思刚从南境回来。二人点了盏茶,歇息片刻后再回珈蓝武德殿去给武帝复命。
宁长渊听到鬼族两个字就生理性皱了皱眉,玄思知道他心里还恨着当时弑神之战时候的事情。若非弑神之战后,鬼族蜗居在领地中安分守己,没给宁长渊抓到任何把柄,否则他定要将整个鬼族掀个底朝天!
待他们下楼时,那二人还在吵。
“你如此言之凿凿,那你倒是说说是哪家的女子!”
那人道:“哪家的我怎知道,只听说是桃源辖境爻措山上的!”
那人话音刚落,兀的领子被人揪住,对方动作飞快他根本没看清。他下意识觉得这人不好惹,又见他一脸杀气,颤着声道:“你......你做什么?”
宁长渊一双眼睛酿起风暴,咬牙切齿道:“你方才说那女子是谁?”
那人苦着一张脸,被他凶恶的眼神盯得快哭出来了:“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啊,只听说是爻措山上的!”
拽着他的力量一空,那人跌倒在地,茫然几秒,宁长渊早已不见了踪影。
·
从茶馆出来,顾不得街上人来人往,宁长渊当即召出上邪神剑御剑而去。待玄思走到门口,哪里还有宁长渊的身影。
玄思召了小白,飞信给徐子陵,问爻措山是怎么一回事,即刻收到徐子陵的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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