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此刻,点在十字金碑前的一盏命灯也要耗尽......
引渡恶鬼形成的狂风之中,江无御剑而上,手握一把木剑拦在顾拂月身前,疯狂斩杀如瀑布一样涌来的鬼魂合流。
傅云遥临场做阵,呼唤来其余修士,合力将越来越多的恶鬼困在阵法中。
宁长渊赶来时,见现场乱糟糟一片。呼啸而过的游魂几乎挡住了全部视线。顾拂月的叫声越发凄厉,凄厉却愈加虚弱。她就快不行了。
眼看着启动阵法的那盏命灯就要摇摇欲灭,宁长渊一个咬牙不再做他想。一个箭步冲天而上,手中紧紧握着魏安的剑,他事前检查过,剑是好剑,灵力充沛削铁如泥。虽然威力不能与上邪相比,但是刚好称他现在这副破烂身子。
当是时,天际一道惊雷闪过。
宁长渊手握宝剑对着十字金碑的光柱当空斩下,霎那间,鬼哭狼嚎与顾拂月痛苦的嘶吼激烈碰撞。
一声锐利铮鸣与一道猛烈强光过后,风声骤停,飞霜冻结。时间似乎停滞几秒。而后,一股撼天动地的剑气生生斩断光柱,中断了阵法。
宁长渊被那股剑气弹开,自半空之中坠落。无限下坠的过程中,他似乎听到谁仓促间喊了一声:“是上邪剑法!”
“宁长渊!”
“是宁长渊回来了!”
身躯重重掉落在地,一阵巨响过后,是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碎裂的声音。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竟又留住了一口气。他的五脏六腑几乎全部被震碎,扭成一团。宁长渊一张嘴,大口的鲜血涌出来。惊恐的吼叫声四起,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想爬起来,在被人发现之前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可是受伤太重,连手都抬不起来。
嘈杂之间,一阵脚步声响起。宁长渊心脏骤停一秒,如果是傅云遥......他不敢再想下去,他不得已使用的上邪剑法,傅云遥和子逍都是亲眼见过的。不能......不能叫他发现。宁长渊两眼昏花拖着身子咬着牙齿向前爬,牙关都快咬碎。那阵脚步声在他身侧停住,而后一双手穿过他的肩头与双腿将他抱了起来。
待一切慢慢平息下来的时候,傅云遥将主阵交到子逍手中。火速冲着方才人影坠落的地方飞奔而去,瞥见上邪剑法发出青光的一瞬,他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一颗心脏狂跳,声音就蹦越在耳边挥之不去。焦灼、欣喜、惊恐等等情绪一下如狂浪涌上,要将他的五感全部浇灭。
待他赶到之时,地上空无一人,只剩一滩血迹。
傅云遥立在风中,沾血的衣摆摇荡。紧攥的手指松开,他猛地回过头去,目光锐利似一把锋刀,向着客栈的方向而去。
·
天方既白,湛湛白光在天角化出一道渐变白线。江无怀抱顾拂月跪倒在一片废墟之中。天朗气清,无数游魂已被送至无间,一夜鏖战,劫后余生。
陆增湘自远处跑来,踉跄跌倒在顾拂月面前,见她浑身浴血,哭得撕心裂肺:“师父!”她戒备看向江无,“你放开我师父!”
江无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张嘴便是大口鲜血涌出,竟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陆增湘从他怀中夺过顾拂月,将其背在身上。经过身边时,筋疲力竭意识模糊的顾拂月迷迷糊糊地睁了一瞬眼,眼中正对上紫衣青年担忧的目光。只一瞬,她又沉没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惊声尖叫:我爱拂月仙子!
第36章 约定
一道虹色剑光穿空而来,子息见是傅云遥喊一声:“师兄!”
傅云遥的脸色难掩急色:“他人呢?”
子息指了指:“一直在屋里呢。”
傅云遥三步做两步疾走到房门前,他实在太迫切了,迫切想要印证自己内心的猜测。可是真走到门口时,他又有些畏手畏脚起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停顿片刻后抬手敲门。
前头几下时,门内无人回应,他的心又再度吊了起来。
突然门内传来一声:“谁啊。”
有人下床的声音,不一会儿,门从里头打开。只见宁长渊身上披着一件外衣揉了揉眼,一脸睡眼惺忪地看着他:“有......”事?事还未说出口,就被人一把扯入怀中。
宁长渊登时睁大了眼,感觉到对方胸膛的热度,他挑唇笑道:“人家都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不过几个时辰不见,小道长就想我想的紧了?”
修长白皙的指节用力到发白,傅云遥睫羽颤了颤,喉头滚动几番。听着怀中人不正经的调戏,慢慢松开了手。
他垂着眸子深深打量了眼前的人,宁长渊一脸寻常,并不避讳他的眼神。他轻轻抿了抿唇,目光若有似无扫过房内昏暗一角,道一声:“累了的话,就休息吧。”
房门重新合上,宁长渊栓好了门。靠在门口确认傅云遥脚步声走远了,方才踉跄几下走到桌边,摸着桌子沿边坐下。脱下外衣,果然见鲜血又将里衣染红。
他咬着牙忍着痛把衣服脱下。屋内黑暗一角走出个戴着斗笠的男人,单膝跪在宁长渊身前,恭敬道:“神君。”
宁长渊拿出从子息那里偷来的药瓶开始为自己处理伤口,后背上的伤怎么抹都抹不到,心里十分焦躁。西门雪狂站起身,将药粉倒在手心,主动为宁长渊上药。
宁长渊哼哼了两声,也没有阻止他的动作。
待药上的差不多了,青年为他换上一件新的衣服:“神君,你这样太冒险了。”
宁长渊答非所问道:“那日河边救我的人是你。”
“是。”
“你一直都在跟着我。”
“是。”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身份的。”
“浔阳。”
这么早。
西门雪狂道:“浮屠眼被盗,掌上灯在浔阳的消息流传出来,我便去了浔阳。正好遇到神君。”
“你并未见过我,况且我现在用得也不是真身,你如何认定是我?”
西门家先祖曾被西境魔兽诅咒,家中男丁都活不过二十五岁,故此西门家几乎都是独苗。弑神之战后,宁长渊手屠魔兽打破诅咒,西门家人得以成活百年寿终正寝。当年西门家宣誓世世代代效忠思无邪,从西门雪彻到西门雪问,都曾是他手下一员大将。
西门家的香火传到西门雪狂这里已经是十六代,当年宁长渊还在珈蓝的时候,西门雪狂还没出生。二人之间差了七百多岁。他没道理认得出宁长渊。
西门雪狂的手心中赫然出现一只千纸鹤,只见那纸鹤翩翩飞起,落在了宁长渊的肩头:“是这只纸鹤,带我找到的您。”
宁长渊恍然大悟,原来那日浔阳城中落在他背后的纸鹤......他从肩头那些那只千纸鹤,放在手心查看。脑海中不自觉浮起七百多年前与他在思无邪中相伴的孩童的模样,有那么一段时间孩童爱上了叠纸鹤,还缠着他取了精血滴在纸鹤上,叫纸鹤飞了起来。
“你把斗笠摘下来。”
他抬头借着泻进屋子里的晨光看清眼前青年的模样,摘了的斗笠下露出一张消瘦苍白的面庞,两颊微微凹陷,长眉斜飞入鬓,眼眸沉静。既稳重,又冷峻。典型的西门家人的长相。
原本已经被合上窗扉被一阵寒风推开,带着雪花飘进来。
西门雪狂行至窗边,伸手接住一片雪花,触指即化,与他冷酷外表大相径庭,口吻透着几分天真的欣喜:“下雪了。”
宁长渊抬起头看向窗外,冷冽而寒悚的风卷着雪花漫天轻舞,西门家的人似乎都钟爱落雪。
恍惚之间,百年前那个孩子也曾立在自己身边兴奋道:“神君,下雪了!”
宁长渊倏然一笑,想起了什么:“你家祖刚来思无邪那会儿,也下了这样一场大雪。”
他走的那日,也是这样一场大雪。
·
思无邪满庭春雪,平日常有来客的月桂池前门庭冷落,月桂树上的桂花凋零殆尽,水面上结了淡淡薄冰。
今年开春冷了些,宁长渊卧病在塌被寒意逼醒:“雪问!雪问!窗户关了吗?”
诺大的宫殿里只有空荡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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