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的水声成了寂静夜色之中的噪音,纪墨离开水,被冷风一吹,打了个喷嚏,才发现之前的逃避殊为可笑。
“其实早就知道有这一步的,只是没到眼前,总想着,还远呐,不必提前担忧,否则不是如同杞人忧天一样可笑吗?哪里想到真的到了眼前,才发现什么准备都没做好,以前活得,真的像是做梦一样。”
纪墨一直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算好的,多少次从婴儿开始成长,多少次开始学习陌生的知识,一股脑地投入进去,无论是否不适,都会快速地调整过来心态,充分演绎了什么叫做适者生存。
这会儿再看,忽略那每一个过程之中的种种去看,竟像是活成了机器人一样,不知疲倦,然而,他又不是机器人,那么,是活成了被系统操控的机器?
这种感觉很不好,没想到的时候就罢了,想到了之后……
“你说,我是不是该去更高处看看,看看上面究竟有什么。”
身上还湿着,在冷风中微微发抖,头脑却很清醒,强自让身躯挺直,尽力迎接着冷风,微微仰头,看着上方的天空,夜色深沉,星空浪漫,这个世界的极限是在那上面吗?
第一阶段如此,第二阶段又是什么?
前所未有的好奇心在驱使吗?不,那已经不是好奇,而是探究,他想要知道的是系统的天花板,是这场任务之旅的极限高度。
“大人说的都有道理,就按照大人想的去做就可以了。”木七八岁的时候就被纪墨带在身边儿,在外面奔走多年,没有经历过大环境给的奴化教育,反而比一般的侍者更敢说话。
上一任巫祝死了,纪墨成了新的巫祝,而他作为巫祝一直带在身边的人,也可以成为侍者,比奴隶要高级多了。
还处在这种升级的兴奋之中的木很难理解纪墨的想法,忽略那些听不懂的词句,无脑吹捧:“只要是大人想,一定可以的,大人愿意去看,就去看看好了!”
“看看”一词无意中又切中了纪墨的心事,大人临死时候的话,“好好地看看”,“他想让我看的究竟是什么呢?是这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之上的世界?是那上升阶梯之后的世界吗?”
“第一阶段”这个词很容易让人想到层级上升的意思,而后面必然应该还有“第二阶段”,至于“第三”“第四”是否存在就不好说了,但这种“第一”“第二”本能地就让人想到了阶梯,如果一级阶梯就是一个层次的世界,那么,第二阶段又该是怎样的世界?
大巫的世界吗?
是那观想法的来源之处吗?
纪墨的想法一时有些远了,脚步却没停,随着木的搀扶在走,后来的侍者带来了较厚的披风,给他披在了身上,挡住了冷风,身体渐渐有些回暖。
身上的血色被池水冲走大半,剩下的那些,侍者们就像没看到似的,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不管巫祝做什么都是对的,并不会有质疑,这让纪墨感觉到了某种放松,泡在热气腾腾的水中好好洗了一个澡,又喝下两大碗滚烫的姜汤发汗,这一晚,本来以为会无法安睡却睡得很好。
没有生病。
次日就举办了大人的殡葬仪式,说是殡葬仪式,其实就是祭祀仪式,单纯的血肉殡葬,骨和皮都已经被取走了,剩下的就是那些无用的血肉,会走一个类似火化又似祭祀的流程,最后入葬的,真正能够入土的就是那些可能包含着血肉的余烬以及大人生前使用过的法器了。
【主线任务:巫祝。】
【当前任务:专业知识学习——(95/100)】
第226章
剩下的就是法器制作了。
一次殡葬仪式,送走了已经走的人,哪怕是个形式,于活人来说,心里也获得了最大的安慰,再次踏入那曾经满是血腥的屋子,见到那似还带着丝丝缕缕碎肉的骨头,还有那未曾妥善处理而有些干瘪的人皮,纪墨的心情都平静了很多。
这个房间是专门用来处置这种事情的,床是石床,一旁还有一个石质的池子,小小的方形池子,里面空空如也。
纪墨找出那几种被大人教授过的化学药剂,在池子之中蓄上水,把那些药剂一样样添加到池子之中,用一旁的木杖搅拌,再把人皮和人骨都浸入其中,这些需要经过浸泡一天一夜之后再拿出来冲洗干净了制作法器。
那时候,上面粘连的最后一丝血肉也会被洗净,干净如新。
人皮和白骨在池水之中载沉载浮,本来无色的池水已经有了些浅红,那是洗下来的血色。
木杖搅动过去,能够看到血色弥漫得更快了一些,似乎转瞬就能把池子染成鲜红的感觉。
纪墨的剥皮手艺并不好,为了不损伤人皮,上面是夹杂了很多血肉的,随着搅动,似乎有一些类似油脂之类的浮沫缓缓浮起,又有些渣滓跌落池底,场面一时血腥残酷,然而纪墨神色不动。
如果这些都是必然要经历的,那么,做都做了,再害怕或者怎样,反而显得可笑。
更何况,按照巫祝的知识,这是必然经历的一个过程,一代如此,代代如此,他既然继承了巫祝这份职业,继承了这份技艺带来的知识,那么,照着做本身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并不是要杀人害命,也许是难以接受了一些,但真的接受了那些知识,以那些知识的逻辑去看,又都是应该的。
人从天地中来,死后返还天地,如同尸体最终会降解成土壤的养分一样,无可厚非,而巫祝借用天地鬼神之力,通过上一代巫祝的人骨制作的法器来借用其灵,这本身也是一种寄托的意义,像是让前人通过这样的方法来“看看”后辈所为,是否配得上这份传承。
若如此,何必恐惧尸骨遗骸呢?
比起干枯的手爪,孤零零的眼珠,这种存在,似乎也还好吧。
人皮在池水之中舒展开来,隐约似有人形于其中徜徉,纪墨放下木杖,于池边静坐,不自觉又用上了观想法。
也许是错觉,这次的观想法似乎又有精进,那树干可是又高了一些?
大人走了,纪墨的修行还在继续,每日晨起的修行从不耽误,而每日晚间的观想法,则因为其实用性而被纪墨提到了日常,只要闲下来,有时间,就会去观想。
不知道哪里来的错误观念,也许是小说之中得来的,说是修炼要时时刻刻,最好能够让它自动运转为好。
纪墨不知道这种说法对不对,但他很想尝试一下。
可惜,观想法的起始,必然是要用思想做引导的,有倾向性地去“想”,然后才能“观”,这两者的先后顺序是不能错的,也就是说很难做到时刻运行,顶多是让“想”的速度变快,尽快进入状态罢了。
第二日,纪墨开始制作法器,池水之中捞出的骨和皮都被清水冲洗过,皮撑开在一旁晾干,骨擦干之后就可以雕刻了。
骨杖的雕刻并不难,并不需要什么镂空花纹之类的东西,拿着天然如杖形的骨稍稍做出一些修饰就好,而那些不规则形状的骨则需要做一些小巧的东西,更短小的骨杖,或者是骨笛那种存在。
再不然就是人骨铃铛。
这个还真不是纪墨的首创,这个年代的乐器也许还不到琴那么复杂的程度,但鼓、笛、钟之类的东西都已经存在,铃铛如同小钟,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乐器,女巫手腕上的红绳,不知道能够编入多少个铃铛,不过那些铃铛大多是铜制的,少有骨制。
纪墨在这上面没什么创新精神,依样画葫芦制了一套,争取所有的骨都没有浪费就是了。
本心里,他依然不喜欢这样的法器。
而人皮,即便再不愿,这也将是大氅的材料,那华彩的羽毛都将依附在这张人皮之上,成为他的外披。
加了羽毛的大氅是有些分量的,而披着这样的大氅舞蹈之时,是否会像背负了一个人一样沉重呢?
只是看着,心里就有了沉重的感觉。
“大人,上表被驳回来了。”
木过来通报了消息。
这几天一向高昂的兴致此刻也低落了,声音都有些低沉,似乎怕他不高兴一样,小心翼翼地看他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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