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刻意保护纪墨,而是他明白这话不可信,若不是亲眼看到,他也不会信的,而他此刻说了,只会惹怒可能会帮腔的阿列,让他以为自己是把事情推到纪墨的身上去。
到时候,想要弄死自己的绝对会有阿列一个了。
洪畴是知道阿列对两个儿子是怎样好的,他只有两个儿子,真的一点儿都不多,哪一个都不能损失的。
“不要这么着急嘛,本来就不太可能的。”
朗阁站出来充当好人,拉着苍风的胳膊,让他收了刀,对方也不是真的要杀人了,就是吓一吓人,有人过来拉,也没拧着,直接松开了,但那怒目的样子,绝对不是说这事儿就过去了。
族长看了一眼阿列,这是阿列的私奴,并非部族的财产,这样子还真是不太好,笑着对阿列说:“他就是性子太急了。”
他这样说,阿列反而不好说什么了,他对洪畴也没什么维护的心,但这是自家的私奴,别人如此,到底是不给面子的,可对方又是族长的儿子,未来的族长,也不好多计较了。
一番明里暗里的眉目官司,都在一瞬间过去,阿列摆摆手说:“没事儿,没事儿,早弄清楚了也好。”他说着自己上前一步问洪畴,“你真的不会做别的东西了?”
当初那个枪尖是当做小刀用的,后来有了更合用的匕首,就把它废弃了,时间久了,连阿列都不记得最开始是怎样的了,但,绝对不是现在这个凿子的样子。
“真的不会,我就是个雕刻匠,只会雕刻,这些雕刻工具,很熟悉,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洪畴说得很无奈,他显然还没意识到纪墨的这种“天赋”有多么特殊而不可能。
这年头,武器真不是随便造的,火温多少,铸铁之中添加多少其他金属,多长多宽多重,都是问题,绝对不是凭空想象就能完成的,折了,脆了,断了,弯了,裂了,不要以为铁剑就不会出现这些问题了,都是有的。
刀子钝了的也多得是,若是随便一个人砸两下烧两下都能弄好,那铁匠也不会很吃香了。
任何武器的使用年限都不会是一辈子,铸造工艺的匮乏会在这个使用的过程中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而草原上缺乏树木,缺乏木炭,缺乏燃料,相应地也缺乏铁矿石和铁器,这也是制约他们发展的一大因素。
若是能够在这个上面有所建树,不说部族之中的威望如何,就是跟其他部族交易也多了几分底气,更不要说若是把这方面的人献给大部族能够换多少好处了,也难怪苍风心急,他是急于想要做点儿什么,让人认为他的威望足够当族长的。
这可能是孩子长大了之后希望胜过父辈的争强好胜的心理,但在父辈来说,在族长看来,这件事做得就很有些狼子野心了,他还强壮着,小狼就要把他推翻了吗?
可真是白眼狼。
“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阿列思考一番,给出这样的答案,看似是赋予了信任,紧跟着后一句话就是,“若是他真的有这种才能,当时就不会不说出来救他的孙子了。”
洪畴的经历族长还是知道的,人还是经过他的手给了阿列的,这一想,也对啊,再看苍风,就更多了几分不满,一旁的朗阁笑着打圆场,说了两句,缓和了气氛,苍风知道不能如愿,气得大步离开。
第63章
洪畴是跟在阿列的身后走出来的,坚持不肯走的纪墨看到他好好地出来了,起码表面上没什么损伤,这才松了一口气,他那副担忧关切的样子被走在前面的阿列误解了,看到他被纪辛夹在腿间,乐得上去一把把人揪出来,往上抛了一下又接住,笑着说:“阿墨在这里等我啊!”
“啊,是啊!”
纪墨含糊应下,太热情的父亲有点儿受不住,顺势被阿列抱在怀中的纪墨听得他大声道:“走,回去,吃饭。”
这是没事儿了?
纪墨趴在阿列肩头,看向后面的洪畴,洪畴抬起脸来,对他点了点头,纪墨这才完全放松下来,软了身子,想起嘴巴上的疼来,娇气地跟阿列告状:“哥哥把我嘴都捏疼了!”
阿列闻言,看了一眼,他看得认真,看完之后哈哈笑起来:“这是长了一圈儿红胡子啊!”
跟着就是一阵前仰后合,这笑点——纪墨死鱼眼看他,这就是父亲太活泼的坏处了,指望他做主,不可能的!
纪辛在一旁也露出了轻松笑意,半点儿不担心纪墨回家再告状什么的,顶多是在阿家问起的时候委屈一下,但那个时候需要出气的对象就变成了阿列,跟他无关了。
在这方面,纪辛觉得自己的弟弟还是很聪明的,从来不会挑事儿让阿家对自己不好什么的。
一行人回到家,果然有热腾腾的饭菜等着,阿家也注意到了纪墨嘴上一圈儿红,听到纪墨的话之后,责怪地看了阿列一眼,阿列笑呵呵地给阿家说“红胡子”的笑点,阿家不由也笑了,其乐融融之中,这顿饭吃得风平浪静。
这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纪辛之后问过纪母,纪母对此的态度就是:“以后离苍风远点儿。”
“嗯,我知道。”
纪辛从来没有跟苍风走近过,年龄差距摆在那里,对方不会来哄小孩子玩儿,他这个年龄不够大的也不会凑上去参与苍风的成人话题,苍风的身边儿已经有些人了,没有空缺,更不会留意纪辛这等半大少年。
这次若不是那凿子据说是自家做的,让他们想的多了点儿,连朗阁都不会特别注意纪墨这一家子人。
知道事情原委就是因为凿子之后,纪墨还对洪畴表示了歉意,完全没想到一个凿子竟然能够惹出这样的事情来,若不是缺了工具需要自己做,又哪里知道,原来铁器这么匮乏的,他明明见到都是用铁锅的啊!
“那些都是商队从南边儿卖过来的,都是卖国贼。”
洪畴说起的时候还有些气愤,无商不奸,为了赚钱,他们真是什么底线都没有了。
纪墨尴尬地笑笑,作为实际收益者之一,他能说什么呢?好在洪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发挥,因为他如今也不在南边儿了,他的国家跟他的距离远了,寄人篱下的,总该有个寄人篱下的态度。
见到纪墨表情不自然,以为他不明白铁器的事情是好是坏,就跟他说了草原上多了铁器会怎样,在纪墨看来,铁器多了,他们这样的部族生活也会好点儿,草原上的猛兽还是有的,别的不说,草原狼一来就是一大群,指望人们赤手空拳去对抗,实在是不现实。
但在洪畴看,草原上的部族,都跟狼一样,若是多了铁器,让他们武装到牙齿,那么,被啃下一块儿肉的肯定是南边儿那些安于享乐的人,但那些真正应该为此事负责的人,不是有权就是富贵,总能避开,不会怎样,受苦受难的还是他们这些什么都没有的平民,到时候,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奴隶了。
这种忧国忧民的情怀,偶然而发,也就感慨一下罢了,大部分人都无从抗争这样的命运,只能够随波逐流,洪畴也不会例外,更不会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为此多么忧虑。
“哦,我知道了。”
纪墨其实也不是不知道的,可以想到的,就是不太看重罢了,那些杀戮,那些凄惨,在他这里也都是一个没有具体形象的纸面文字,再看不到别的什么,轻了些,也就没办法真的忧心忡忡。
师徒两个的话题很快重归雕刻上,纪墨如今的理论知识已经学了一大半了,就是相应的实践技能的机会不好找,几块儿石头雕刻完了,再想要找差不多大小的时候都不容易,茫茫一片草,真是看不到个深浅的样子。
秋日里人们又开始繁忙,部族并不耕种,但他们也需要为冬日准备足够的草料,此外也要打猎,他们有自己处置肉干的方式,味道还不错,没有辣椒那种足够动人的热烈口感,却也有着类似辛辣味道的一种草籽替代,那草籽也只能在这个时间收集。
人人都忙活起来了,就是纪墨,现在每天出去也要拿一个小口袋,是要收集草籽的。
“这么多人收集草籽,就不怕明年这种草没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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