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还小,不能够实际动手,记下这些的确不容易,但你还小,还有更长的时间,慢慢把这些都变为自己的经验,这一次,我再给你讲一次,你不要去看纸笔,用眼睛看,用心记,记下多少是多少,不知道的我可以再给你讲,慢慢来,不要急。”
孔师傅显然看出了纪墨心中急躁,他不知道这种急躁意味着什么,却觉得不是一个好现象。
任何的手艺都不是那么容易学的,好多师父收了弟子之后都会让弟子蹉跎三五年才真正上手,是师父故意折磨弟子吗?也许有个别的是,但更多的还是让他们慢慢接触慢慢了解,从无到有的过程,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
纪墨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突然降临的仇恨就像是烧在屁股后面的火,想到他和姑姑两个,如今都是依附着柳家才能够有吃穿用度,有现在这样的条件,若说报仇,似乎又是恩将仇报,若说不报,那些死在大火之中的人,又怎能让人安心。
不知道的时候,纪墨还没怎样,知道了,他的心中就有一种莫名的焦灼,总想着离开这种被仇人抚养的环境才好,就更想学习了,好好学习,以后才能出头,才有吃穿。
“对不起,师父,我记得了。”
纪墨没有狡辩自己的学习方法先进,老老实实地认错,再一次听讲的时候,纸笔都放在一边儿,再不去看一眼了。
不能过目不忘,那就多看几眼,不能过耳不忘,那就听完了再问两句,最基础的学习不就是这样吗?完全依赖在纸笔上,跟那些旅游光拍照,拍完了什么风景都没记住的人有什么区别?
亲自来到这样的不同的世界,亲自学习这些从未接触过的新鲜的技艺,若是不能再抛弃固有的思想,何尝不是一种迂腐?
是,他是现代来的,但,现代的所有就一定都比古代的先进吗?何况,这个古代,还不是他那个现代的古代。
把穿越者的优越感都摒弃掉,想想上次的考试成绩,纪墨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再用心一点儿的。
这天晚饭后,写完赵师傅留下的功课,纪墨没有再拿着纸张默默背诵,纪姑姑见他眉宇舒展,似乎不像昨天那样犯难,轻声问他今天学得怎样。
纪墨这才想到昨天他匆匆忙忙背诵记忆,竟是连跟纪姑姑的饭后闲谈都省略掉了,心里有些歉意,对只有自己一个亲人的纪姑姑,他觉得自己应该体谅更多,照顾更多,精神上的照顾,每天的饭后聊天,就是两人之间一天的交流汇总了,不能省略。
“挺好的,孔师傅是个好人。”
纪墨在聊天上没什么天分,说完这一句夸赞之后,话题就转到那许多矿石之上去了,架子共有九行,包括地上那行,就是十行,每行大约十来个左右的矿石,总共百来种,这么多矿石,都是铸剑会用到的吗?
“我听孔师傅说,铸剑需要制范,调剂,熔炼,浇灌,修治五个过程,如今我还小,先从认识矿石开始学习,但,铸剑需要那么多矿石吗?百来种,就算是掺杂着添加,也不需要这么多吧。”
这是昨天,说到辨识矿石就有的疑问,昨天没来得及问,今天被孔师傅一说,忘了问,这会儿想起来,干脆就问起了纪姑姑,这可是系统钦点的老师,肯定与众不同。
“所铸之剑不同,需要添加的矿石也不同,有些是单纯增色的,有些则是为了呈现出一种特殊的效果,有名剑虹,剑出七彩,映如彩虹,因此得名,它的锋利未必更胜于其他名剑,不过特殊,因此驰名。”
纪姑姑在说这些的时候,眼睛之中有一种莫名的神采,好像回到了青春年少的时候,站在廊下,听父亲与弟弟讲述这些,看着弟弟仰头看向父亲,眼中似乎有光闪过的场景,心中就像是被阳光晒过一样,也温暖起来。
那个时候,她就在想,虹的光芒,大概也跟今日的阳光一样吧。
许多过往的事情,以为都在仇恨之中泯灭的,如今想来,似乎还记得当日的心情,只是面目都模糊不清了。
懂了,颜值万岁嘛!
“那虹一定是文剑!”纪墨还记得三等剑的划分,文臣剑,重形嘛!样子好看最重要,又不是为了伤人。
他那自信自己猜中了的小模样让纪姑姑的视线回转,唇角带了笑,“不是啊,虹是武剑,剑出而七彩,华光绽放,莫敢直视……”
神马!
纪墨为猜错而惊讶,细细思量,又发觉其中有道理,剑是兵器不假,能够伤人不假,越锋利越好,不假,但,能伤人的就一定是锋利的属性吗?如果折射的光芒也能让人短暂目盲,只要一瞬,于顶级武将而言,就足够抓住这个空隙杀人了,所以,武将剑也是可以有附加光芒闪耀属性的颜值的。
甚至,王侯剑也可以更有颜值一点儿,举着一把剑,好像举着火炬一样光耀四方,那场面,似乎也挺耸动的,甚至还能制造些迷信说法之类的加强民心。
深觉受到了启发的纪墨若有所思,以后,可以一试啊!
第28章
日子一天天规律起来,每日上午,纪墨先到赵先生那里教功课,学习新的知识。这个时代还没有科举的说法,大家努力学文章,写好文章,就是为了写出脍炙人口的文章搏名,有了名声,就可以成为名士,说不定就有什么王侯赏识,直接提拔上来了。
纪墨对上一个世界的种种,理解大概就是古代,普通的封建时代,有征战,有战乱,当然少不了还有税收,和男尊女卑。而对这个世界,通过赵先生从各个方面的讲解,哪怕还在小院之中,足不出户,却也似能够品评一二,脑海之中有了一个世界版图的大致轮廓。
小国进贡,诸侯进贡,王是最高级别,可以理解为天子,只是不流行“天子”这个叫法,都称为“王”,前面加姓,如今,就是“柳王”天下。
纪墨的姑父,柳仲钧,因为一个“柳”姓,也成了皇室贵胄,比之从前的世家公子身份,更加贵重了几分。
赵先生不要求纪墨做什么好文章,让他懂得欣赏这些,懂得一些常识,一些习俗就足够了。
中午的时候,纪墨会在丫鬟的服侍下用饭,食物挺多样的,以前纪墨没觉得什么,只觉得上个世界自己是个小平民,吃得简陋什么的也很正常,但在这个世界,可能是个富贵之家,吃的好些也正常。
现在知道了身世,知道了能够有这些食物都是因为有一个皇亲贵胄的姑父,而纪家跟柳家之间的过往……再看这些美味的食物,都觉得有些如鲠在喉了。
不知道以前的纪家是怎样的,是否也有这些佳肴美味,日日供应,餐餐不断。
饭后,会有一段时间供纪墨小憩,因距离太远,他不会回到佛堂小院之中休憩,而是在读书不远的地方,另有一个临湖的房间,清幽雅致,仅供纪墨一人使用,屋中的陈设比之佛堂之中,又多了些富贵清雅的味道。
下午的时候,就是纪墨跟孔师傅学习了,两人的主要活动范围就是在铸剑室,铸剑室所在的小院儿,外部画风还是很符合这个园子的种种,里面却是截然不同,从很多地方都能看出是新建的,可能是为了供自己学习方便。
往常不知道的时候只把纪姑姑当做园子主人,觉得所有都理所当然,但知道了之后,再看这些精心布置,就不得不称赞柳姑父的用心了。
再知道除了纪家之外,这位孔师傅的铸剑术也是颇为值得称道的那种,在外头不知道多少弟子,偏偏每天都会空出下午的这一段时间专门过来教导自己一个人,这种师资待遇——
若说有仇,仇人做到这一步,还能报仇吗?
纪墨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心里憋得慌,却又实在没有不受柳姑父这份恩惠的底气,学习的时候就加倍努力,孔师傅发现了一次,说过一次,稍稍改了些,没两天又是故态复萌,这也让他有些无奈。
这一日,纪墨饭后照例跟纪姑姑聊天,从她口中听说有关铸剑的种种逸闻的时候,被纪姑姑问:“墨儿,大人的事情是大人的,跟你都没什么关系,纪家和柳家的种种,到我这里就算是终止,我是你的姑姑,他是你的姑父,也许他的亲人有错,也许他知情不告,但他对我,是没什么亏欠的,便是柳家想要铸剑术为己所用,他也从未逼迫于我,我不会恨他,你也不要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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