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想说,看见他这幅样子,傅栖眠你一定很开心吧。
但是随后又想起,傅栖眠说过,真正的好人,是不会用恶意揣测别人的。
可傅栖眠明明就是这样人,他说的是事实!
于是在短短的时间里,这样矛盾的情绪填满了薛付之的大脑,复杂而又混乱地缠绕住他的每一根神经。
很明显,他被傅栖眠用言语攻击了,可是,他又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话语来反击。
骂人,不可以,说脏话,不可以,因为他是好孩子,好孩子是不可以做这些事情的。
他才不是像傅栖眠那样的人。
这样矛盾的情绪不能得到抒发,便只能反应在他的肢体语言上。
——他用拇指扣手机的动作越来越快,并且逐渐加重,因为太过于使劲,以至于他拇指尖的位置都没有了血色。
傅栖眠安静地看着这一切,不动声色。
薛付之的心里,已经中下了心魔,只需要他稍稍一勾,便能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但傅栖眠现在还不想这么做。
这样做,太便宜薛付之,也太便宜江焕诚了。
他们现在所经历的,还远不如剧情中的傅栖眠一半痛苦。
“我退赛了,这下,你一定能当上冠军了。”薛付之看着手机屏幕,说道。
傅栖眠哂笑。
冠军?
冠军都是狗屁!
“怎么,你不会觉得,这个冠军,是你施舍给我的吧?”
越是跟薛付之待在一起,剧情中那些因为这两个贱人而遭受的痛苦,就越是能够清晰地在傅栖眠的眼前浮现。
尤其是就在几个小时前,他再一次重温了失去一切的感受。
之前面对薛付之和江焕诚的时候,他总是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和恶心,但今天,他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再保持以前那种游刃有余的冷静。
“薛付之,你未免也太自信了,你不会到现在还觉得,你比我差不了多少吧?”他轻轻附身,用自己的阴影笼罩住薛付之,迫使对方抬头看着自己的眼睛。
——一双琥珀色的狐狸眼,眼尾危险地上扬,闪着冰冷的杀意。
看着这双眼睛,又听见傅栖眠所说的话,他惊恐又迷茫地打了个寒颤,想要逃离,但身体无论如何也动不了,作不出反应,只能迎着傅栖眠让他如坠冰川的目光。
明明傅栖眠是,也没有做,但薛付之就是被死死地控制住了。
“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半晌,他才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听不懂,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解释给你听。”傅栖眠笑得和煦又明媚,但就是让人忍不住汗毛直立。
“——你以为,当年你能顺利混进出道位,靠的是自己的实力吗?”
这句话,像是一枚却千斤重的钉子,狠狠地敲进了薛付之的胸口。
选秀,音综,冠军,那些字眼在他出事后的这些天里,始终阴霾一般地笼罩着他。
不能在音综上证明自己的能力这件事情,早就已经是他心魔的一部分了。
他做梦都想重新回到舞台上,唱完那一首成为他深深执念的决赛歌曲。
现在傅栖眠突然提起,更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傅栖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能进出道位,难道靠的不是自己的实力吗?
怎么可能!
“我,我就是靠自己才出道的!你不要瞎说!”他瞳孔骤缩,眼神恍惚。
“放屁!”傅栖眠的声音在瞬间提高,他瞪着眼睛,一点点将薛付之往长椅的角落里逼。
“那是因为我退赛了!江焕诚让我退赛,这样你就能前进一名,多出来一个出道位给你!”
“你的出道位,是从我手上捡来的!没有江焕诚,没有薛家,你连最后一名都不如!你还傻傻觉得是因为自己?靠你那点屁都不算的能力,估计连选拔都过不去!”
“醒醒吧,废物,都已经被抛弃了,还觉得有希望靠自己爬上去吗?”
傅栖眠一口气将话说完,此刻,他完全展现出了狩猎者的模样,爪牙毕露,在黄昏的时刻,爆发出强烈的危险气息。
薛付之眼泪都被吓出来了,他颤抖着身体,傅栖眠的话则更加让他觉得周围的环境冰冷刺骨,一阵风吹过,他像见了鬼一样,拼命地往角落里蜷缩,躲避捕食者的攻击。
他的外壳本来就脆弱而不堪一击,傅栖眠的怒火,使他的外壳上更添几处裂痕。
“不可能!你肯定是在骗我!”他扯着嗓子,发出难听的尖叫声,“你胡说!”
“呵,”傅栖眠讥讽地扯了扯嘴角,“我是不是胡说,你去问问江焕诚,不就知道了。”
“为了你在娱乐圈顺风顺水,他背地里可做了不少脏事。”
“你接过的代言,有一半是傅家给我的;那些好剧本,大部分都是为我量身定制的;你跑通告的预算,也是江焕诚通过我从傅氏手上赚的!这些,都是你和江焕诚,从我手上偷过来的!”
“哦,对了,还有,为了给你提咖位,江焕诚送了不少练习生到金主手上,那些挡你路的对家,也被江焕诚暗中解决了……怎么样,把别人弄得家破人亡,爽不爽?”
傅栖眠眯起眼睛,饶有兴致道:“我可不如你坏,你往上走的每一步,踩的都是江焕诚给你铺好的尸体,整个娱乐圈,你们两个是最大的恶人。”
恶人,恶人,恶人。
这两个字,如同一句魔咒,回荡在薛付之的脑子里。
“不对!”他尖叫的声音更加大,但他的嗓子已经根本没有办法经受这样的压力,只能发出怪物咆哮一般的声音,“我才不是坏人!我才不是!”
这些都是傅栖眠瞎编的!江焕诚不会这么做,薛家也不会这么做!
“我已经很努力了,这些都是我应得的!”
尽管他嘴上是这么说,但他神情中的动摇和崩溃,根本没有办法骗过傅栖眠的眼睛。
说了这么多话,有些口干舌燥,傅栖眠心中的怒火,也压得差不多了,情绪也渐渐收敛。
毕竟现在,还不是最爽的时候。
最优秀的猎人,当然是应该予以十足的耐心,然后给出致命一击。
目前,时间早了些,他还得遛一会儿。
身形优雅的青年双手插兜,散漫地直起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兀自发疯的薛付之,面容平静得可怕。
——他就是要这样,一点点地把薛付之逼疯,就像剧情中,这两个人逼疯他一样。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此刻,他与刚刚咄咄逼人的样子判若两人,一副无所谓的状态,随后轻松地笑了笑,“不过,你这么有实力,团体赛为什么还会翻车呢?那个时候,可没有人给你下药哦。”
所谓补刀,不必用力,轻描淡写地直击要害即可。
显然,傅栖眠就击中了。
薛付之如同被狠狠刺了一剑,停下了所有歇斯底里的动作。
同时也停止了思考。
这一剑,不仅剖开了他的心脏,也剖开了心魔,将他一直不愿意承认或者是逃避的真相,残忍地展露在了他的面前。
他不想看,可是剑芒在逼着他看,迫使他看着这些真相从心魔的肚皮里流出来,随着血迹蔓延,爬到他的身上。
他动弹不得,被这些黏腻而细长的、带着血腥味的东西包裹住了。
——他所拥有的这一切,都是不正当得来的,都是肮脏的,并且伴随着很多人的痛苦。
是他偷来的,抢来的,甚至是别人咬过一口吐出来又被他捡走的。
他不配,不什么都不是,他什么都不配。
是他的错吗?他真的错了吗?
——他,他真的错了。
他打了一个寒颤。
不,不对,这些话,都是从傅栖眠嘴里说出来的,他不应该相信才对!
都是假的!他怎么可能会犯错!他是好孩子!他是好孩子!
好孩子是永远不会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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