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泷玉吸了一下鼻子,点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家里想好好锻炼我,于是让我住在宿舍,远材国际高中的宿舍楼很集中,所以我们作为班上唯二的两个住宿生,经常下课后一起去吃饭,然后回宿舍楼。”
“当然了,除了我,他对其他人都很好,没有人能在他的身上挑出一点错处。”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应该是校庆结束后的新学期,他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不再跟我说话,也不再跟其他人说话,独来独往。长假回家我给他打电话,他也从来没有接过。这时候我才知道,那个答应他要带他去顶尖艺术学院的大师突然没了联系,学校里面给他安排了另外一所海外的艺术学校,但名气远远不如原来的。”
“我在想,是不是因为他的心里有落差,于是再次给他打了电话,他接了,说他拒绝了学校里的安排,想要自己考上心仪的学校——他说世界上存在很多不公平的事情,他问我,当我遇到的时候,会怎么做呢?”
“可是还没有等我回答的时候,他就挂掉了电话。”
“那是在平安夜的前一天了,第二天的平安夜舞会,我还给他带了礼物,想鼓励他追求自己的梦想,可是我怎么也找不到他,等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这样直直地——坠|落在了草地上。”
说完,程泷玉便难以掩盖自己的情绪,一滴浊泪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划过空气,掉在地面上,四溅开来。
同学A的坠楼后来被判定为自杀,因为他生前很长一段时间的独来独往,当时的学校很简单地将原因归结为心理疾病,于是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可是目睹了昔日好友死亡的程警官却并不觉得事情就这样结束了——那么全心全意追求梦想、那么全心全意爱这个世界的同学A,怎么可能会就这样选择了自杀呢?
那些为了艺术而兼职的日日夜夜都没能打倒他,又怎么会因为一个艺术大师的拒绝,而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于是,程警官联想到了那一通平安夜前的电话。
也许,是同学A,遇到了什么不公平的事情,才会选择自杀,或者,根本就不是自杀。
这样的想法,促使她毕业后考入了警官学校,最后成为一名警察。
她非常勇敢且聪慧,在毕业后短短的几年内就破获了几起大案,甚至还有尘封了十几年的悬案,于是在不到三十岁的年纪里就做了警队队长。
可即便是这样,好友的生命也永远地停留在了飘雪的平安夜里。
“你没有找过他的家人吗?”傅栖眠问道。
“——我试图找过,我去过他家,他的父亲常年在外务工,家里只有母亲,他死后第二天放学我就去了他家,但没有找到任何人。”
邻居告诉她,同学A的母亲在知道A的死讯后便当夜赶往了医院,然而就在去医院的路上,车祸身亡。
[啊啊啊啊啊受不了了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是真的要哭了]
[为什么麻绳专挑细处断……]
[同学A你……我……呜呜呜呜车祸司机不得好死!远材国际高中不得好死!]
[同学A肯定不是自杀啊!而且肯定也是有什么原因导致的他没能如愿去f国留学,而且我感觉,学校给他保送的那个海外艺术学院,也有很大猫腻。]
[妈呀,孩子看个综艺而已突然就被刀傻了,无限谜团你赔我眼泪呜呜呜呜呜呜。]
一旁的林北恩罕见地安静听完了全程,随后像变了个人似的,转向薛付之:“对于这些,薛先生,你有印象吗?”
“啊——我?”薛付之还窝在江焕诚怀里,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心思去听程泷玉刚刚的一番话,一心都扑在江焕诚身上,连后面的台词都有点忘了,“嗯……我听过,但是没有亲眼见到,不是很清楚。”
[在超多的表演痕迹中找到有限的演技。]
[啊啊啊真的好影响观感啊,薛付之你是一点台词都没有背啊,你能不能跟我道歉,放过我吧。]
[你们能不能也放过我啊,我看综艺是充了会员掏了钱的,我要看的是演技超绝的解谜,不是连台词都背不熟的制杖]
[之之毕竟也才回归,他被人下药身体不好休息了两个多月,能上场已经很好了好吧?]
[再说一遍,没人逼着他上场,他家不是很有钱吗,为什么不帮他交违约金让他多休息两个月。]
[你们就是酸吧,之之现在只是单纯的在蛰伏,后面肯定会一鸣惊人,有大用处。]
或许江焕诚也看出了薛付之的拖后腿,直接主动松开了他,将他往前推。
因为要跟江焕诚上节目,还是扮演真么亲密的关系,薛付之这几天晚上一直都很激动,根本就没有时间想着去多看剧本,但江焕诚刚刚的举动有些让他猝不及防,使得本来就没什么大印象的剧本一下子在他的脑海中变成了空白。
“我……我……”当着直播间几十万观众的面,他在镜头前支支吾吾。
因为他意料之外的失误,后面的拍摄组也跟着有点慌,摄影师不停地给导演打眼神,镜头停在薛付之身上也不是,挪开也不是。
“薛先生应该是留下了心理阴影,吓傻了,所以才想不起来吧。”
就在导演都一筹莫展地抠脑袋的时候,傅栖眠倚在后面的墙上,笑眯眯道。
摄影师如释重负,飞快地将镜头移动到傅栖眠的脸上。
“应该,是吧。”程泷玉有些无奈地笑笑,“毕竟薛先生当时身体不好,经常生病请假,也不怎么跟班上的同学们一起说话。”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傅栖眠追问,“已经是可以参加对方婚宴的关系了?”
这场宴会薛付之实际上只邀请了程泷玉这一个高中同学,其他都是在海外的大学中认识的。
“哦,因为薛先生的父亲是我们学校的校长,我的父亲是教具供应商,两家关系比较好,所以平时我跟薛先生能见面的机会也比其他同学要多一点。”
说着,她有些欣慰,毕竟薛先生也算是她在远材国际高中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你那个时候身体真的很弱,体育课跑五十米也会头晕,没想到现在已经是知名的小提琴艺术家了。”
对此,薛付之也只能报以一个有些牵强的微笑。
“所以我在想,凶手的杀人动机,会不会与A的身亡有关。”程警官整理了一下情绪,便接着拿起剩下的几张纸,继续投入到破案当中,“船员和刘经理虽然都是窒息而死,但被发现尸体的现场都显示是从高处坠|落,并且是趴着的,这跟A当年身亡的场景是一样的。”
“这次的游轮事件,很可能是凶手的报复,凶手或许与A有关。”
“——现在我越来越能确定,当年A并不是自杀,或者,并不是自愿坠楼。”
“但是,”林船长站在后面,幽幽开口,“为什么刘经理要从船员王二响的册子里单独把这一页纸带走呢?”
刘经理当年也在平安夜舞会的现场,也目睹了同学A生命的消逝,按常理来说,正常人都会觉得惋惜或者害怕,可刘经理似乎害怕的不是坠楼身亡的同学A,而是害怕同学A坠楼身亡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
毕竟,当时这件事,远材国际高中在事发当晚就封锁了所有消息,为了掩人耳目,即便是当时目睹了尸体的同学,第二天周五学校也要求去正常上课了,后面就直接签了保密协议,任何人都不能将消息传出去。
大概学校也赔了很大一笔钱,后来同学A的家人甚至都没有来学校闹过,也没听说过有起诉这些事情。
一个生命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世界上和人们的记忆中,甚至一点水花都没有激起来,记得他本名的只有寥寥几人——哦,也许在远材国际高中的某些同学会上,他会以“那个跳楼的谁”的方式,出现在饭桌上的谈资当中。
“嗯,是很奇怪。”程泷玉继续翻看剩下的几页纸,“以及,这个坐过牢的船员,是怎么知道这种私立贵族学校中的秘辛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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