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时候,医生给了一块碘伏棉球让他按着针孔,按了一会儿,没有血出来了,他就将棉球扔进了医院专用的垃圾桶里。
青年皮肤很白,身形也不算很强壮,当褐色的碘伏棉球揭开的时候,针孔四周竟然都青了一小块出来,还有些肿胀。
这都是扎针之后的正常现象——傅栖眠看着那个已经快要愈合的针孔,复杂地扯了扯嘴角。
当时薛付之赖在病房里面不肯走开,薛母的姐姐大骂薛付之是个冷血的人——现在想想,他们口中又懂人情世又好相处的傅栖眠,又何尝不是一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冷血动物。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愿意给薛母献血,跟薛鼓鼓的关系其实只是一个很小的影响因素。
他也从来都不是那种会突然大发善心的人。
只不过是为了让薛母和薛家人心里有更大的对比而已,只是为了让他的计划进行地更加顺畅无阻、锦上添花。
300cc的血,一个过几天就会消退的针孔,换来计划的万无一失,是很值得的。
至少现在,在薛母和所有薛家人的眼里,傅栖眠才是那个善良的好孩子,会为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而献出自己的献血——而薛付之,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自私鬼。
当薛母在所有人面前说出那句为什么自己的养子不是傅栖眠的话时,薛付之就已经完完全全地输掉了。
想到这里,傅栖眠也觉得有些滑稽。
都说薛付之是那样一个伪善的人,他傅栖眠又何尝不是呢。
路过那个后花园的时候,傅栖眠被拦住了。
来人正是薛付之。
“你为什么要给我妈妈献血?”薛付之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导致整个眼球充血,看上去红通通的,瞳孔放大,十分可怕。
不过傅栖眠可一点也不怕他。
这里说到底还是傅氏的地盘,他来过这么多次,傅氏私人病院随处都有认识他的人,他犯不着在这里害怕薛付之会对他做什么。
再说了,就算他刚刚才抽完血,身体状况也比薛付之好很多,薛付之哪怕真的想伤害他,他自己也能应付的过来。
因此,当薛付之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不仅不想逃走,还起了些恶劣的心思。
——对了,差点忘了,他可是反派,挖苦主角两句,好像也不算崩人设。
于是,青年眯了眯狐狸眼,将有针孔的胳膊放下,轻蔑地看向薛付之:“我?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好心人而已,我不献血,难道你会去吗?”
“你自己不愿意献血救人,难不成还不想让别人做好人好事?——薛付之,你可比我想象得要恶毒许多呢。”
说着,他还扬了扬嘴角,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像一个恶毒反派。
不对,在薛付之的眼里,不管他是什么样的表情,大概都跟恶毒反派差不多了。
想到这里,傅栖眠面部肌肉还是松动了几分。
但并不代表,薛付之就不会因为他的这些话而破防。
“我才没有不愿意救人,我、我只是……”薛付之下意识想要反驳,只不过反驳到一半,没有话讲了。
“只是什么?”傅栖眠往后退了退,饶有兴致地靠在花园的石柱子上,平淡地看着薛付之,“只是以为自己吃准了你|妈妈不舍得你受苦,还是觉得哪怕你先伤害了你的家人,只要你再回去,就还有回头草等着你吃?”
“你打的,不就是这样的主意吗?”
刚刚才被薛母的姐姐拆穿过的薛付之,再一次被血淋淋地扒出自己心里的小九九,便更加崩溃和手足无措。
“我、我没有……你胡说……”他看着傅栖眠,像是在看什么可怕的恶魔,频频往后退,最后被长椅绊了一下,狼狈地倒在上面。
“嗯,是我胡说。”傅栖眠从鼻间哼出一声笑,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和挣扎着从长椅上起来的薛付之相比,要游刃有余许多,“你|妈妈不愿意要你的血是假的,她的姐姐不想看见你也是假的,都是我在胡说——对吗?”
“哦,我确实说错了,她现在可已经不是你|妈妈了。”
这一句,如同晴天霹雳,终于让薛付之彻底抓狂。
“你在说什么!”他从长椅上起来,朝着傅栖眠狂奔,几乎是凭着本能在将手往傅栖眠的脸上挥。
而傅栖眠就站在原地,躲也不躲,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看着薛付之的指甲离自己越来越近。
“——薛付之!”
当薛付之的手离划破傅栖眠的脸只剩下几厘米远时,胳膊便被人一把抓住了。
抓着他的人是薛母的姐姐,她正要去给薛母交住院费,路过花园的时候,正好就看见这一幕。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薛母的姐姐对着薛付之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如果不是她身边还跟着年纪小的薛鼓鼓,大概会骂得更加难听,“我们都已经如你所愿,不要你的血了,你究竟还想要干什么!”
“我没想干什么!”薛付之的手腕被攥得生疼——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挨过一句骂,家里人更是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碰他,可是现在,不仅网上的人要骂他,连自己的姨母都这样对他恶语相向,“我只是想让你们看清他!他刚才跟我说了,说你们不是我的家人……”
闻言,薛母的姐姐却笑了。
“哦?”她朝着薛付之,满目讥讽,“——你难道是吗?”
“难不成刚才在病房里,我妹妹让滚出去的那个人,不是你?”
只在那一瞬间,薛付之哑口无言了。
听到这边的动静,薛父不知怎的也出来了,对于薛付之,他一直都是放养的态度,但现在薛付之的形象与薛氏直接挂钩,他作为薛氏的既得利益者,又是个两面三刀的老油条,当看见薛母姐姐训斥薛付之时,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息事宁人——尽管现在他心中,也恨不得能跟薛付之撇清关系。
“哎呀,都这个时候了……”他踱步过来,想说些什么。
“你也该滚!”薛母姐姐直接呛了回去。
薛父顿时也沉默了。
看着这出闹剧,傅栖眠只是安静地捂住了薛鼓鼓的耳朵,等到周围都安静下来了,才缓缓松开。
傅氏私人病院里的病人不算少,在薛付之大喊大叫的时候,就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最后,几个护工实在是看不下去,将薛付之连拖带拽地带走了。
只是不知道,薛家后面会待他怎么样。
薛付之也走了,戏也看完了,傅栖眠简单地与薛母姐姐道别,便穿过花园,准备离开。
***
走出傅氏私人病院的大门,傅栖眠忽然觉得全身上下都瞬间轻松了很多。
空气也清新,气温也正好,湿度不干不燥,恰到好处的风吹过来,没有冬天里该有的寒意,只觉得与露出来的阳光相得益彰。
明明才刚抽过300cc的血,他应该感到有些疲惫才对。
可是他现在一点也没有。
这种阶段性的轻松感并不让傅栖眠觉得陌生,相反的,自从觉醒以后,他好像时常能够体会到。
正式脱离悦江后、将傅大花傅小花抱回家、给蜜罐找到新主人、江焕诚被设局亏损十几亿、薛付之被赶出红毯……
越是知道自己离胜利又近一分,傅栖眠似乎就越能够感受到这种如释重负的心情。
就像是他的身上曾经被牢牢绑住了无数根锁链,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他的计划渐渐实施并成功,那些缠绕住他神经和心脏的锁链也随之断开几根,让他被原书剧情禁锢的灵魂得以渐渐释放。
当司机将车停在门口,傅栖眠拉开后座的车门,长舒一口气,随后摇了摇头,坐了上去。
他将车窗打开,有些舍不得外面的风景,尽管他心里清楚这里的道路和植被与以前并没有什么两眼,可似乎就是要更加明媚许多,即便是脑子放空,什么也不去想,都觉得十分自在。
真希望今年冬天过去以后,每天都是这样轻松的好天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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