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吻。和上一回的试探不同,这次是熟悉的占有的吻。是奉冰以为自己早已忘掉的吻。
裴耽习惯在接吻时闭上眼,那长长的睫毛会拢成一扇刀光剑影,脆弱得令人心碎。裴耽的鼻梁挺直,唇峰微微上翘,触碰到的时候会有颤抖的欢喜。
最后才是舌头。柔软湿润的舌头,和裴耽这个人的禀性不甚相称,暴露出来时,不是强迫,却是一种年少欢愉的邀请。他曾经多么迷恋裴耽的舌头啊,好像那舌尖上有蜜糖,他总是忍不住去追逐嬉闹,然后便不知不觉与裴耽缠在一起。
奉冰的主动,终于令所有的暗火都烧了起来。
好像在风浪上颠簸,眼睛里是火,身躯里是火,烧得痛了,便只有将舌头探出来,浮沉翻滚,像在大海中渴求着一滴水,可是仍旧不够,无论如何都不够——
他们曾经那么相爱过。
那爱埋了太久,甚至以为已经腐烂掉,可是当真挖出来,却发现疮疤上流淌的还是新鲜的血。
奉冰的心都颤抖起来,好像目睹那鲜血将裴耽掏空,又灌注进自己的身体。
第66章
“四哥,我洗干净了。”裴耽在唇齿间呢喃。
“真的吗?”
奉冰的话语声全被裴耽吃了下去。裴耽又笑,“四哥要检查检查吗?”
裴耽抬手抚弄他的发丝,好像宽容他,又好像期待他,奉冰不由得想,自己真的给了他那么多希望吗?他为什么那么容易满足?
那素所钟爱的舌头又缠绕上来,追逐他的下颌、喉结与耳垂。奉冰的鼻尖发红,在潮湿的水底难以呼吸,于是只能张开了嘴,裴耽立刻又给予他合宜的亲吻。
面前的男人无疑是了解他的。了解他在什么时候需要接吻,喜欢被抚摸哪里,以及以怎样的节奏能将他引领到床上去。
隔了那么多年,但技艺不会生疏,只是等待被唤醒而已。
裴耽抱着他,一意地吻着他,好像在虔诚的重温中,裴耽连话都不会说了。单手缺失力气,靠近床沿时两人双双地摔进衾褥里,新换的青碧色的锦褥与雪白的被,人一堕进去,怠慢的温暖便像缠人的水草,青荇白河,左右萋萋地荡漾。
裴耽紧随而上,如拍桨的船客,在风浪中紧张地安抚奉冰颤抖的双肩。仅仅亲吻已经不够用,裴耽的全身都贴上来,奉冰觉得他好温暖,一个刚出了诏狱的人怎能够这样温暖?可是这温暖渐渐灼烫起来,就不那么舒适了,奉冰想逃,但已然太晚,刚才的沉溺势必有代价。裴耽的膝盖慢慢顶入他的腿间。
疯狂的呼吸压迫性地平复了一些,裴耽低沉着眉眼凝望他。奉冰轻轻地挣了挣,声音轻如蚊蚋:“你……你不是受伤了吗?”
裴耽不应,只是挑了挑眉。
他不再是那个笨手笨脚又和盘托出的小少年了。他竟也学会了要挟。
奉冰只好又道:“我没有准备。”
什么都没有准备,心也好,身体也好。
裴耽垂眸,轻轻摸过奉冰的小臂。他温声:“玉脂膏在哪里?”
奉冰的眉毛一拧,小声嘟囔:“我怎么会有……”
裴耽道:“我……”奉冰望过来,他却卡住。
他刚想说他有,但旋即意识到此刻并不在他自己的家宅中。何况那一管旧的玉脂膏,要找起来也实在太费事。
沸腾的情欲稍稍冷却,裴耽放松了钳制,奉冰便往床里头躲了一些,轻声,“我不要了。”
不是“我不要”,而是“我不要了”。喝了酒的人有自己的咒语。
裴耽却凑上来,下巴磕着他的肩,“真的不要了?”
奉冰却又停顿。思考中的犹豫过于明显,令他的拒绝都似颠倒黑白。裴耽笑道:“四哥心那么软,嘴却那么硬。”
奉冰憋红了脸,最后却道:“逗弄我,很有趣味么?”
裴耽一怔。
奉冰眨了眨眼,朦胧的酒雾在他眼底升起了一阵风。烛光之下,那风的翅膀便在裴耽的心上扇动,“你一定要……你那么聪明,那么游刃有余,你心中清楚,却总是要得寸进尺,是不是?”
奉冰哑了声音,好像灰尘入了喉咙,蒸出醺醺然的影,“我曾经那么努力,努力地活下去,努力地不恨你,努力地救你的性命……你心中全都清楚,我输了,但你还是要让我亲口承认,承认我依旧……爱你。”
裴耽呆呆地凝注着他,眸中有什么东西震撼地碎裂掉。
奉冰时常觉得自己活得像个蚌壳。
为了那仅剩的一分二分的体面,他将自己咬得死紧,纵使沉沙划破了喉咙,他也只是反反复复,用软弱的残躯与它碾磨,妥协出一颗珍珠。只要那珍珠永不示人,他尚且还不至于一败涂地。
可是裴耽一定要夺走他的珍珠。
他应当料到的,他在裴耽面前哭泣时,就应当料到的。
“四哥。”裴耽道,“你看着我。”
奉冰未动。
“四哥,你说我游刃有余。”裴耽的声音哽住,“可是四哥,你愿意听我说一句,我爱你吗?”
*
奉冰惊慌地抬眼。
他怀揣着那么多、那么深重的不甘心,然而当听见裴耽这一句话,它们却全都像年久失修的城墙,终于摇摇地坍塌。
“你……你再说一遍。”乘着醉意,奉冰大着胆子,颐指气使。
“四哥。”裴耽顺从地应承,“我爱你。”
奉冰看见床帐顶上的木雕暗扑扑地掉了色,一头是金乌,一头是蟾蜍,银烛的清光就在这日月之间跳荡,又跳进裴耽的眼睛里。
奉冰突然大口地呼吸了一下。
他不甘心。
亦可能是方才漫长的欲望煎熬,已让他整个人都干渴,急需要说些什么过分的话来发散掉。身体已经蠢蠢欲动,却因这一份“不甘心”戛然而止,仿佛悬崖勒马,但崖底的风光已经显现,从此势必要萦绕在每一次的梦海。
他的头脑昏沉,醉意浮上,却突然生出种不顾一切的悖逆——不行,为什么总是由裴耽来掌控局面?他忽然伸出手,威胁似地将裴耽拉起来,一口咬住了裴耽的唇。
同时膝盖微微一抬,大腿便碰到了一个灼烫的硬物。
奉冰的双颊鼓起,眸中含着幼稚的威严,在这个不得其法的亲吻中,一错也不错地注视着裴耽。
“可是裴允望。”他慢慢地、深呼吸地说,像报复对方一般,“你好硬。”
裴耽一滞,脸色突兀地通红,手足无措,却仍旧不肯离开奉冰。他的衣衫轻薄,阳物蹭在奉冰身上既疼且痒,摩擦得他喉咙都发紧,一开口还有些赌气的意味:“四哥你不也是……”
眼看奉冰眼中蕴起薄怒,他又闭嘴,低下头含混地舔舐奉冰的唇瓣,在对方错乱的呼吸中,如一个忙乱的小孩般,将自己的下身与对方相撞。
“我没有法子了,四哥。”他的声音愈来愈低,他哀求道,“你摸摸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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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标题出自李商隐《日高》:“轻身灭影何可望,粉蛾帖死屏风上。”
第67章 水精眠梦
床帘上的小银钩晃了一下,掉在软软的布料里,像一弯水中的小月亮。于是绣着花叶的帘幕都垂落,所有的繁花穿过烛火,纷纭开放在赤裸的身体上。
裴耽的阳物撞进了奉冰的手心。裴耽盯着它,慢慢跪直身,将身上已十分凌乱的衣衫尽数抖落,宛如抖落了几个不可向迩的冬天。
奉冰抬眸,见数道交错鞭痕从裴耽背后蔓延到腹部,不由得凝眉,另一只手轻轻地碰了碰。裴耽猛地喘了一下,薄薄的一层腹肌立刻又紧绷着呼吸,盯视住奉冰,胸膛不断起伏。这样冷的深夜,却有汗珠从他发丝间滑落。
“你让我瞧瞧后背。”奉冰道。
“不让。”裴耽却耍赖,“你专心一点。”说着,又挺了挺腰。
“……”奉冰也感到热了。那伤疤如风雷惊电般往下劈落,一根已硬到胀痛的阳物被他圈在手中,他不敢动,好像害怕它会伺机择人而噬。他生出些依赖的情绪,去拉裴耽的手臂,软声:“那你靠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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