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听得伏六孤目瞪口呆:“你来墨戎才几日?连人脸都没认清,你是怎么所料不差的?你不要吓唬我。”
“我们来时遇到三人,分明名为火鹤、南天竹、乌头,他三人在戚大娘家中商议要事,说是有一道密令。”秋濯雪从容道,“你认得这三人吗?”
伏六孤皱眉道:“听说过,他们三个在圣教里还算小有些名气,怎么,难道这三人讲出了密令是什么?”
秋濯雪波澜不惊:“有这个必要吗?他们透露一点,已经足够了。”
“……啧。”伏六孤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
虽然伏六孤很清楚自己这位好友实在比自己聪明得多,但是当真正意识到的时候,多少还是让人有点牙根发痒。
伏六孤磨了磨牙,还是决定不耻下问:“请问是哪一点呢?”
“我与他们意外交手,他们忧心我是你请来的高手,却又说此事与你无关,可见这道密令是指向你认识的人。”秋濯雪略微挑眉。
与秋濯雪不同,伏六孤一听此事,立刻皱起眉来:“确实……可你为何猜是这两日?”
一桩阴谋筹谋起来,必定要些时间,毒草三人可能只是才接到密令前去集结,还不到动手之日。
秋濯雪淡淡道:“你居于墨戎四年之久,半枫荷说有墨戎女子心悦于你,戚大娘与你接触后安然无恙,显然圣教虽下令不与你来往,但对你的戒备并不算高。”
“而冷月银泉是个偏僻所在,寻常墨戎人遵循教令,不会轻易来此,是也不是?”
伏六孤想了想,认可道:“是这样。”
秋濯雪轻笑一声:“那为何我与你重逢不过一夜,墨戎竟能立刻发现你带外人入内?”
伏六孤撇了撇嘴:“也许是你之前的行为惊动了他们,所以他们才来?”
秋濯雪深深叹了口气,怜爱地看一眼伏六孤:“也罢,我这样说。我寻上门来,也许是为带你离开,这岂不是正合墨戎的意?若我等悄无声息地离开,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伏六孤“呃”了一声,冥思苦想:“因为……因为你进到墨戎来了?坏了规矩?”
“错!要是守规矩,为何不为规矩死战?反而松口送我们离开。”秋濯雪淡淡道,“是因为他们付不起哪怕走错一步的代价,半枫荷之所以出现,就是为了确认我们的立场。”
伏六孤震惊道:“我怎么没听出这个意思?”
“听话要听音。”秋濯雪凤目里闪过一丝无奈,“你难道真当半枫荷姑娘只是随口与我们闲谈吗?”
“不……不是吗?”伏六孤摸了摸鼻子,“每句话,我听起来都觉得很稀松平常啊。”
“她字字句句,都是为你我心神大乱,也是告诉我,你因求药吃了许多苦。发现难以用武力取胜后,她有意将话导向那两个孩子,就是为了引出藜芦是何等可怕的人物。”
伏六孤怔了半晌,抓抓脑袋,半天才想出一个例子来:“噢,我明白了,就好像那盘苦菜,我吃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对你们来讲,就苦得可怕了。”
“不错。”秋濯雪颔首,“她这样一番试探,只消见我的态度,就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前来助阵,若立刻离开,他们自然心安;若我执意留下,其中定然有诈。”
伏六孤的下巴简直要掉到地上去,喃喃道:“所以他们一定是准备这几日就对藜芦动手,如果时间够长,大可慢慢观察你我举动。”
“只可惜,她们没有想到,你还是为了血劫剑上的妖蛊而来的。”伏六孤摸了摸鼻子,“嘿,用他们自己的子儿反将了他们一军。”
秋濯雪奇道:“你认为妖蛊是圣教所做?”
“不是吗?”伏六孤怔了怔。
“我倒是认为,如此一来,是藜芦的可能性更大。”秋濯雪甚是平静,“毕竟圣教内忧未除,绝不会草率平添外患。”
伏六孤一时哑口无言。
秋濯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阿衡,现如今的情况,只恐怕圣教与这位藜芦大人,都是敌非友啊。”
却也说不准都是友非敌,端看其中的平衡,如何掌握了。
然而秋濯雪看着伏六孤的表情,将这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很清楚,依伏六孤对藜芦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断绝了选边站的可能性。
“哇——”伏六孤感慨一声,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害怕,“濯雪,我认识你真是活见鬼,不过见得还算是个好鬼,那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秋濯雪。
秋濯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才终于抬头去见越迷津:“越兄以为如何?”
“他们双方既然为敌,必然有一方与我们为友。”越迷津冷冷道,“我倒认为是个好机会,无论妖蛊到底是哪方所出,你我都可借机得到答案。”
他这番言论,与秋濯雪心中所想不谋而合,可是对伏六孤而言就是大大的谬论,他脸一阵青一阵白,忽从屋子里狂奔出去,只听他的声音遥遥传来:“你们与藜芦并无瓜葛,跟墨戎也无恩仇,我不勉强,只是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是无论如何……”
后面的语声渐不可闻了。
“你的朋友。”越迷津略一沉吟,“倒是好急躁的脾气。”
秋濯雪轻笑一声,将伏六孤落下的拨浪鼓拿在手中玩了玩,眉宇间不见半点郁色:“他原本的确不是这样急躁的脾气,不过一个人要是发现他的朋友卷入到不得了的麻烦之中,难免是会有些急躁起来的。”
“你也是他的朋友。”越迷津说。
“那对越兄而言呢?”秋濯雪望着他的脸,“秋某可算是你的朋友?”
越迷津皱了皱眉,似是难以理解他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与你相关的事上,难道我有哪一次选过别人吗?”
秋濯雪一怔,下意识举起拨浪鼓掩面,略有些不知所措地探出眼睛:“哎呀,越兄此言实在是……实在是……”
纵然是秋濯雪舌灿莲花,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话来说,只觉得心在胸腔子里头怦怦直跳,实在不明白,越迷津为什么一会儿恼他,又一会儿喜他的。
“走吧。”越迷津却没在意,只是将另一个拨浪鼓拿起,拉着秋濯雪的腕子往外走,“再不追,你这朋友只怕就没影了。”
伏六孤才一出门,果然见着冷月银泉外头果然守着数名教众,武功都算不上高明,只胜在极多,若不能尽数扫灭,走丢一个,只怕都去通风报信。
“伏六孤,你往哪里去?”一个教众见他身佩兵刃,目光一厉,其他人登时围上前来,只有一个往外奔去。
“哼。”伏六孤冷笑一声,将一个瓶罐掷地,霎时间药气弥漫,他搭弓提箭,“我要去何处,轮得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他才说到“手”字,借树跃身而起,弓满如月,羽箭离弦而出,只听得远处传来一声惨叫,通报之人身体被箭带偏出去,死死钉在老树之上,蓝紫色的尾羽嗡鸣震颤,其势未消。
这头也有人反应过来:“不好!是醉梦花!”
此时说来,却已晚了,浓烈的醉梦花香自瓶中溢出,无形无影,教众又有意围堵伏六孤,换取报信时机,便齐齐中了招,只听得遍地都是“哎哟”一声叫唤,“咕咚”一声倒地。
这醉梦花香对上绝顶厉害的高手,未必能见效得这样快,对上这一批武功平平的教众,却是手到擒来。
伏六孤所用的剂量是藜芦精心调配过的,这些教众只怕要在此处睡上一整宿,他无意伤人,迈过众人躯体,抽出那中箭的倒霉鬼腰上短刃,将箭两端削去,将箭从伤口取出。
报信之人离花香地稍远一些,虽昏昏欲睡,但这痛楚之下,仍保持清醒,不由得声音微颤:“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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