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越迷津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现在想来,青鸿子应当也是听到风声才出山的。”
秋濯雪道:“是有这个可能。”
那么青鸿子根本不像是他自己说得那么云淡风轻,也不是担心寿终正寝,他是觉得这次也许是有去无回,想见还在世上的故人最后一面。
越迷津想起自己与青鸿子最后一次见面说的那些话,一时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看上去简直像个做了坏事的孩子。
“你担心青鸿子道长吗?”秋濯雪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心事。
越迷津点了点头,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话来,只是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他本领高强,又远离江湖多年,不会有事的。”秋濯雪柔声道,“无论幕后主谋想做些什么,都没道理花大功夫去杀青鸿子道长。”
越迷津皱起眉头,很认真地问:“为什么?”
“一来青鸿子道长武功高强,杀他不易;二来青鸿子道长行踪不定,他隐退江湖三十年,世人根本不知道他的生死,纵然再出,认识他的人也已不多了。”秋濯雪耐心道,“三来,就算幕后主使真的耗费人力财力追踪调查,将他杀死只为嫁祸给玉邪郎,可他无亲无故的,又有谁会宣扬?”
越迷津沉默片刻道:“这样听起来,他倒是比你还安全一些。”
秋濯雪:“……确……确实……”
越迷津又道:“不过我还是不太明白,这跟唐轩有什么关系。”
“素心师太很相信唐门主。”秋濯雪淡淡道,“要是唐门主辜负了这信任,她绝无可能这般平静,因此她临死之前见到的人绝不可能是唐门主。”
“也许,这就是唐门主真正在隐瞒的事。”
越迷津皱眉道:“什么意思?”
“他知道是谁杀了素心。”秋濯雪道,“可一旦他沦为阶下囚,或是失去众人的信任,他的话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越迷津迟疑道:“所以唐轩才先声夺人,冤枉你。”
“并不是冤枉。”秋濯雪似笑非笑,“秋某的确有嫌疑,也有能力与人脉做到这些事,唐门主心中对我定然也有所怀疑,才会借机发难,不但为了脱罪,还为了试探我的底细。”
越迷津更迷惑了:“可要是你都能说得清楚明白,那怎么办?”
“说得清楚明白,就不能是撒谎吗?总是能找到理由的。”秋濯雪对他的刨根问底有些无奈,可还是耐心解释,“唐轩有意引火烧我身,就是因为他怀疑我。”
秋濯雪淡淡道:“如果我真是恶人,如此严密观察,难免露出马脚;如果我的确清白无辜,有越兄相护,一时半会也不至死,他可以趁着这段时间找出凶手,还我一个清白。”
越迷津皱眉:“他很自信。”
“他做了二十四年的唐门门主,没有理由不自信,就像他想杀铁知命时,也从没有担忧过后果。”秋濯雪微微一笑,“而幕后之人就是希望唐门主这样想。”
越迷津“啊”了一声:“什么意思?”
“幕后之人很清楚,我二人均是无辜的。而我被冤枉,必然仇恨唐门主。”秋濯雪淡淡道,“不管是不是为了自己的安危,都要反过来紧咬唐门主不放,你说,这是不是他最希望看到的一幕?”
越迷津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他只算错了一点,那就是看错了你,你既不为愤怒驱使,也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而轻易动摇。”
“错了。”
秋濯雪低低一笑。
越迷津不解:“又有哪里错了?”
“错在,秋濯雪会为越迷津而轻易动摇啊。”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深夜。
杀人放火, 偷盗栽赃,最适合的时间总是在半夜三更。
如果不是素心的意外,英雄宴本就该结束, 大部分人都应当在路上,甚至路程稍近一些的,也许已经舒舒服服地躺回到自己的床上去了。
步渊停与各大门派的掌教人商议了一番, 决定各选出一些人手来巡逻,明面上说是互帮互助,可实际上就是互相监督, 互相提防。
毕竟人心隔肚皮, 谁又能肯定仪表堂堂的容貌之下藏匿的是一副怎样的心肠?谁又能担保丑陋不堪的面容之下必然也是一颗丑陋不堪的心?
倒不是各大门派没有想过巡逻, 只是疑心一起,总是很难消弭, 谁也不愿拿自家弟子的性命去赌。
巡逻的弟子正好从秋濯雪的房间外路过,看了一眼黑暗的房间,犹豫片刻, 还是上前敲了敲门,沉声道:“秋大侠, 敢问你在吗?”
秋濯雪只好从被窝里出来:“稍等。”
门很快就被打开, 领队的人提着灯笼,额头上有一条朱红色的带子, 这表示他是某个门派的弟子。
灯笼映照着秋濯雪的脸, 他的神情很慵懒, 也很柔和, 就像是一个刚从睡梦之中被吵醒的人, 却又比那和善得多。
红带子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将灯笼稍稍挪开些, 免得刺着秋濯雪的眼睛。
他的年纪很轻,笑起来有些腼腆,甚至算得上羞涩,眼睛几乎不敢去看秋濯雪,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秋大侠可有发觉什么不対劲?”
秋濯雪摇了摇头,笑着回道:“没有,我方才已经歇下了。”
有几个弟子听了这话,都忍不住去看秋濯雪,神情变得很古怪。
有些人是充满善意的好奇,似乎是想瞧一瞧这位传说之中倾倒众生的烟波客。
有些人则眉头紧皱,显然是无法理解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之后,秋濯雪怎么还能睡得这么早,这么香。
简直太不符合常理了。
这些心思几乎就写在他们的脸上,秋濯雪看着他们,实在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无奈。
红带子干巴巴道:“看……看得出来,是我等打扰了。”他转过身去,挥了挥手,又很快继续往前巡逻去了。
这让秋濯雪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他重新回到了房间之中,把外衣丢在架子上,将身体滑进柔软的被子里,被子仍然很温暖,很舒适,刚刚被惊扰的困意又再度翻涌了上来。
秋濯雪并没有撒谎,他方才的确是在睡觉。
这是素心师太死后的第一个晚上,很多人当然难以入眠,也无疑是众人警惕心最高的时候,要是凶手这时候还出来光明正大地杀人,那才叫离奇。
等待永远是最煎熬,最难耐的一件事,如果不补足精力,好好地睡上一觉,又怎能应付接下去要面対的变化。
夜已深了,秋濯雪闭上眼睛后又再睡着了。
也许是因为被惊醒的原因,这一次他睡得更浅,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见远方传来嘈杂沉闷的脚步声。
转瞬之间,床上已没了秋濯雪的身影。
秋濯雪抓着外衣掠出门外,循声望去,只见着有许多武林人士提着灯笼,正在路上急匆匆地往前走。
将衣带系好后,秋濯雪随手抓住一人问道:“怎么回事?”
対方本是满面不悦,见着是秋濯雪后脸色立刻变得和善许多:“巡逻的那几名弟子喝了茶水后中毒了。”
秋濯雪一惊:“什么?!”
等秋濯雪赶去的时候,巡逻的众弟子正坐在地上运功抵抗,唐轩就站在边上,没多久就有下人端出刚煎好的药,喂着这几名弟子一一服下。
地上还有一具尸体,同样是额头绑着红色的软带,眼睛圆睁着,流露出一丝怨毒,满嘴是血,看上去似乎死不瞑目,形貌异常骇人。
这凄厉、悲惨的死相,几乎叫人不忍心去看,穿着打扮相近的几个弟子分别围绕在尸体与红带子身边,眼中含泪。
红带子的脸上有三道血迹干涸的抓痕。
还有一个厨子打扮的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体若筛糠,脸肿得像个猪头,看上去随时就要翻个白眼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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