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深玄:“别,折寿。”
严斯玉:“深玄,你又胡闹了。”
谢深玄:“不想再被我爹摁着驱邪。”
严斯玉:“驱邪?什么驱邪?”
严渐轻扫了他二人一眼,目光中止不住嫌恶,他已在那古琴之后坐下了,抬手抚向琴弦之前,倒再多看了谢深玄一眼,头上噌地冒出了一行红字来。
严渐轻:「这姓谢的公狐狸……」
谢深玄:“……”
等等,严渐轻骂他什么?
谢深玄大为震惊。
说实话,自他有了这古怪能力来,他在朝中已见过了无数谩骂之语,从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到谩骂他的亲属家人,无一不有,可说他是公狐狸的……倒是只此一家,以往从未见过。
他不免略有些恍神,还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一时之间,有些难以言喻的恍然。
谢深玄知道自己长得还算不错,毕竟他家中父母兄姊都有张好面孔。可他平日根本不与他人来往,又不喜欢出门,每日里的消遣,不过就是待在家里看看书。
到今年,他已有二十四岁了,不仅尚未娶亲,又因年少时的恋慕未果,对此事也没了什么兴趣,他身边之人若要去寻欢作乐,根本不会喊上他,连什么诗会踏青也都与他没关系,就这么寡淡无味的日子,他能诱惑到谁啊他怎么就是公狐狸了!
可严渐轻那目光中包含的意蕴太过刺人,谢深玄多看上几眼,竟也忍不住便要开始反思。
他想,若他真是什么姓谢的公狐狸,那他今日,便也不必在感情之事上困扰了。
他看过那些传奇话本,还翻过些坊间流传的上不得台面的小册子,狐狸精可一只比一只擅长诱惑人,什么得道高僧,清修之人,无不信手拈来,又何必像他一般,日日纠结,万般痛苦,严渐轻这么看他,倒还真是高举。
严渐轻已收回了那略显刺目的目光,抬手抚上琴弦,显是要将心思收回放在这琴试上了,而谢深玄虽被严渐轻弄得满心莫名,可他也的确好奇严渐轻的琴艺,他便略微收心,蹙眉望向那场中,猝不及防忽见严斯玉侧身回首,笑吟吟看着他,轻声说:“深玄,舍弟的琴艺,虽比你要略差一些,可在这京中,也算得上是极好了。”
谢深玄:“……”
谢深玄却压根不曾注意严斯玉究竟说了什么。
他只看到了严斯玉那过于刺目露骨的目光。
——好像那日他与诸野去茶楼时,那些寻欢作乐的官员,看着卖唱的美人时的目光。
谢深玄:“……”
谢深玄隐隐约约,又想起了诸野曾同他说过一半的话。
诸野说,严斯玉对他有……
诸野的话语中断在此处,接下来如何,他并未提及,可若联系到如今去想,谢深玄不免便觉得浑身发寒,几乎令他抑不住倒吸了几口凉气。
对,若如此去想,好像一切便能接得上了。
怪不得严斯玉喜欢看他骂人,怪不得会从被他辱骂中得到些许快意,也怪不得他明摆着是要来此处挑刺惹事,严斯玉竟然还主动令他坐在了自己身后。
救命啊!朝中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变态!
谢深玄默默移开目光,看向自己身旁的伍正年,伍正年还紧张望着他,低声问:“深玄,你又要做什么?”
谢深玄:“……换一换。”
伍正年一怔,甚为不解重复:“换一换?”
他不明白谢深玄的意思,也不知道谢深玄究竟想要同他换些什么,他还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谢深玄却已起了身,示意伍正年坐过来,他想同伍正年换个座位,伍正年犹豫起身,谢深玄却好像觉得此处还是太近,左右张望,瞥见极角落的位置,毫不犹豫便朝那处溜了过去。
伍正年:“?”
不是,等等。
这惹事精又要干什么啊!
恰好严斯玉回首,再朝谢深玄看来,像是想同谢深玄说什么话,谢深玄却已溜远了,他提声唤:“深玄?你去那边做什么?”
这话音还未落地,严斯玉忽地又觉察一股刺人目光,他下意识朝着那处看去,竟然看见今日至今都不曾看见身影的诸野,就在这座椅后一侧角落,神色冷淡看着他。
谢深玄自然也注意到了不知何时在身后出现的诸野。
他回眸看了诸野一眼,再扫了一眼笑得有些病态的严斯玉,毫不犹豫起了身,直接朝着诸野走了过去。
严斯玉唇边的笑终于淡去了一些,他冷哼一声,收回目光,看向场中,谢深玄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回眸再看时,忽而便见沉默抚琴的严渐轻头上的字迹,忽然便翻作了两行。
严渐轻:「这姓谢的公狐狸。」
严渐轻:「这姓谢的狐狸精。」
谢深玄:“……”
啊?
他心中的这两句话,有什么差别吗?
-
谢深玄溜到诸野身边,瞥了诸野一眼,先轻轻叹了口气,唤:“诸大人。”
他还来不及说话,诸野却已自行出言辩解,道:“昨日我在卫所内休息过。”
谢深玄:“……”
“今日……今日也是小试。”诸野板着脸一字一句说道,“我不放心。”
谢深玄:“……”
他看着诸野的神情,不知为何,只觉得这应当是诸野的借口,他觉得诸野不像他,诸野对教书授课没什么兴趣,又与学生们没有太多接触,应当不会对学生们那么上心。
无论他再如何逃避,近来这些事情,自然也逃不过一个结果。
诸野关心太学是因为他。
诸野模仿他的字迹,也是因为他。
谢深玄没有拆穿诸野有些拙劣的谎言,他只是在诸野身侧的座椅上坐下,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不可能听我的话。”
他让诸野回去休息时,便已知诸野应当会溜来太学,而这倒也正好,他如今的确有事需要诸野帮忙。
可时间尚早,他不急着让诸野去处理那件事,毕竟他现在……真的有很多事情,想要问问诸野。
谢深玄勉强定了定神,又深吸一口气,说:“我新近发现许多事。”
诸野微微一僵,垂下目光,道:“我知道,我的字——”
“不不不,此事已经不紧要了。”谢深玄认真说道,“我发现了一件更为可怖之事。”
诸野:“……”
谢深玄压低声音,说:“和严斯玉有关。”
诸野眸中明显闪过一丝不快,谢深玄看得真切,也清楚为何如此,他却估计不去提及,而是专注讲述自己的新“发现”,将声音压得很低,道:“那日你同我说过的。”
诸野:“……”
谢深玄:“严斯玉是不是……对我……”
不行,就算他想逗一逗诸野,可这句话对他来说,也未免有些太难出口了。
谢深玄又清了清嗓子,尽量用些委婉些的法子,说:“我近来发觉,他好像很喜欢我骂他。”
诸野:“……”
谢深玄见诸野似乎没什么反应,免不了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犹豫说道:“我就是有些怀疑,他对我——”
诸野移开目光,神色略有些疏离冷淡,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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