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深玄蹙眉:“诸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诸野答:“若谢大人不愿看见我,我站在此处便是。”
谢深玄:“……天色已晚,您还是回去吧。”
诸野:“不。”
谢深玄:“可是——”
“贺太医未替你诊脉前,我不安心。”诸野平静说道,“开完方子后我再走。”
谢深玄心中猛地一颤,有些不知所措抬起眼眸,微微睁大了双眼。
他想,他一定是因为贴着那书案上的烛火太近,被那火光灼了面颊,否则怎么会觉得面上这般滚烫,几乎如同烈火灼烧一般,连心跳都跟着快了起来。
这感觉,数年之前他曾有过一回,他清楚这是什么感受,他也曾经告诉过自己……若未见诸野有所回应,他是绝不该再有这样的感觉了。
可今日诸野这言语,却好像打破了他当初暗自在心中的许诺。
诸野担忧他,挂念他,这些年并不曾责怪过他,那有没有一丝可能……
在他当年擅自冒昧靠近诸野之后,诸野其实并不曾怪过他?
谢深玄抬眼看向站在门边的诸野,他不知自己应当如何开口询问,可他显然也来不及询问,贺长松已经随着小宋来了此处,他果然就在谢深玄的书房近旁,否则绝不可能来得这样快。
不过还好,他至少没将高伯或是其他想要看热闹的人也一并带过来。
谢深玄叹了口气,沉默着在书案后坐下,反正待贺长松为他把脉过后,今日之事便能就此终结,他不必再有任何胡想,无论有什么事,都可以等到诸野回去之后再谈。
贺长松看起来倒不怎么着急,他早知谢深玄这几年熬垮了身体,低烧发热隔三差五便会来上一回,对他而言,这已不是什么大事了,反正他开什么方子都不管用,谢深玄根本就不会好好休息,在都察院时是如此,而今到了太学也是如此,他便慢悠悠踱着步子走到书房外头,再缓缓一抬头——
正与站在门旁的诸野对上了目光。
贺长松:“……”
诸野:“……”
贺长松忽地便加快了脚步,沉着脸色摆出一副十万火急奔赴救命现场般的模样,急扑进谢深玄的书房,蹿到那书案之前,飞快握住了谢深玄的手腕,颤声道:“来,深玄,我给你好好看看。”
谢深玄一愣:“风寒而已。”
贺长松用力点头:“我给你开些药。”
谢深玄压低声音问:“……没上回的那么苦吧?”
贺长松却好似不曾听见谢深玄的这句话,他为谢深玄把了脉,同他所想的差不了多少,不过就是风寒加重,而谢深玄体弱,扛不住这么一遭,可此事他若要开药,也只能照着风寒的法子来处理,若谢深玄不肯好好休息,他开再多的药也不会有用处。
以往贺长松劝过谢深玄很多次,可谢深玄从来不听,贺长松又的确拿谢深玄没什么办法,可今日不同了。
今日诸野也在这儿,诸野可是谢深玄的克星,他若想令谢深玄好好歇上几日,也只能趁着现在了。
贺长松清了清嗓子,道:“喝了药后,好好睡上一觉——”
谢深玄用力点头,以免看向门侧:“诸大人,您现在可以走了!”
贺长松却以更高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明后两日不许出门,给我闭眼躺着,大约就能勉强好个七八成了。”
谢深玄果真不再去理会还站在门边的诸野了,他蹙眉看向了贺长松,忍不住小声说:“太学只得今日一日歇息,我若是不在,学生们连课都上不了。”
贺长松:“让伍大人寻些人来代你便是。”
谢深玄:“……很难。”
他自己知晓自己与谁关系都不好,以往在都察院时,他若抱病不去,那公务便得成堆积累下来,待他恢复回去后依旧得由他一一处理,没有人会在他生病时为他代值,到了太学后更是如此,他连其他学斋的先生都不怎么熟识,不少先生又不怎么喜欢癸等学斋的学生,愿意代他上课的人,伍正年大概是找不到的。
若是如此,那最后只能由伍正年一个人里,可伍正年也有自己的公务,他只怕难以分心至此,那谢深玄多歇上一日,这些学生们的课程便得多落下一日。
今日他可以现在就去休息,好好睡上一夜,明日大概可以休息上半日,若伍正年有空闲,他或许能休息一天,可也仅此而已,绝不能更多了。
贺长松蹙眉看了谢深玄半晌,忽而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去太学都快一月了,总不会连个能帮忙的人都没有吧?”
谢深玄无奈道:“表兄,你是知道我的。”
贺长松自行得出结论:“若是你,的确不可能有。”
说完这话,他接连深吸了几口气,握紧了拳头,这才好似终于壮起了胆子,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向了依旧在书房门边一动不动站着的诸野。
诸野正盯着他们,他从头到尾都不曾说话,可那目光落在此处,只如针扎一般,莫名便令贺长松胆战心惊,有说不出的紧张。
“诸大人,您比较了不起。”贺长松战战兢兢说道,“您能逼几个人过来替他上课吗?”
诸野:“……”
谢深玄:“……”
第95章 病中
谢深玄几乎立刻便注意到了贺长松话语中的那个问题。
替他“逼”一个人来上课。
什么叫做逼啊!难道就不能说是诸野比他人缘好, 所以他能借着诸野的面子,找到些愿意来帮忙的人吗?
可贺长松好像压根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问题,他倒还满怀期待地看着诸野, 等着诸野接下来的回复,一面为自己方才这冒昧请求再多补上一句:“只需两三日, 随便抓两个人来便好。”
谢深玄:“……”
怎么又变成抓了?!
诸野竟也不觉得贺长松这话不对, 他点了点头, 答应得很是平静:“好。”
谢深玄实在忍不住低声开口:“表兄,你这话说得像是玄影卫滥用职权——”
“玄影卫上门,还会有好事?”贺长松也压低声音回应, “不是抓人便是强迫,莫要忘了, 他同你差不多,也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瘟神’。”
谢深玄:“……”
贺长松:“在此事之上, 你两倒确实很般配。”
谢深玄惊了一跳, 头一件事, 倒还不是觉得贺长松胡言乱语,而是先回首看向门旁的诸野,好确认诸野是否听见了贺长松说的这句话,可诸野依旧抱刀倚在门侧,那目光沉静,未见半点波澜,看起来不像是听见了贺长松的胡言, 谢深玄这才松了口气,回眸看向贺长松, 低声道:“表兄,你莫要再胡闹了。”
“什么胡闹。”贺长松摇了摇头, “傻子。”
说完这话,他便起了身,写了方子交给院中候着的散役,令他照着吩咐去煎药准备,又说书房内有些太冷了,谢深玄烧得越发厉害,最好还是先回卧房中歇息,而后便转身看向小宋,道:“扶你们少爷回去吧。”
小宋本未多想,他照着习惯答应,走到书案旁伸手去扶谢深玄起来,谢深玄冲他摇了摇头,自行起身朝外走去,一面道:“诸大人,我已无事,您可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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