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略知一些你们太学内的情况,这癸等学斋,好像只有你一名先生。”首辅伸出手,捋了捋胡子,道,“你这身子,时日一长,怕是要熬不住。”
谢深玄:“只是给学生上一上课,倒也不是什么累人的事情——”
赵瑜明却打断了他的话语:“若是不累,这才过去半月余功夫,深玄,我看你怎么又瘦了一些了。”
谢深玄不敢同首辅胡闹,回答首辅问题时也总是一本正经,可赵瑜明就不一样了,他干脆瞪上赵瑜明一眼,道:“瑜明兄,你这么闲——哦不是,您这般有才华,倒不如来太学帮帮我,我们太学内,缺的就是你这样的先生。”
赵瑜明:“呃……”
谢深玄又同他笑了笑,道:“你说得没错,太学的确是累了些,若您能来为我分担便好了。”
赵瑜明小声道:“太学先生月俸那么低……”
谢深玄:“培养国家栋梁的事,怎么能谈钱呢?”
赵瑜明:“我……我过几日便要去上值了,平日公务繁忙,不会有空闲的。”
谢深玄道:“为国为民,日渐憔悴,理所应当啊。”
赵瑜明:“那是为国为民,才能理所应当!”
谢深玄微微一笑:“来太学培养国家栋梁,就是为国为民。”
赵瑜明:“……”
赵瑜明皱起了眉。
谢深玄每日都有无数歪理,若是顺着这歪理去同谢深玄较量,那是绝对敌不过他的,这种时候,他只要不去理会便好,毕竟只要过上片刻,谢深玄自己便会觉得无趣的。
只是不知为何,今日谢深玄这笑,总令赵瑜明心中有些不安。
赵瑜明皱皱眉,见谢深玄也不说话了,只是抿着唇笑吟吟看着他,心中那不安越发浓郁,而后他回过神,恰好对上了赵首辅略显深思的眼神,心中咯噔一声,霎时便觉得不妙了起来。
谢深玄方才那一通歪理,根本就不是朝他来的。
他故意要说给首辅听的吧?!
“嗯……深玄说得有些道理。”首辅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又将目光投向了赵瑜明。
“明儿啊,你这几日,也太闲了一些。”首辅乐呵呵说道,“平日上值时,好像也不怎么忙。”
赵瑜明:“……”
首辅:“这可是为国为民的大事,的确疏忽不得。”
赵瑜明:“父亲,我……”
首辅:“这样吧,明日你便去太学内给深玄帮帮忙吧!”
赵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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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首辅离开重新去喂鸡后,赵瑜明回过目光,对着谢深玄怒目而视。
“你小子在这等着我是吧?”赵瑜明低声说道,“我去给你帮忙,还不算太学的先生,连一分工钱都没有——”
谢深玄也压着声音,万般诚恳道:“管饭。”
赵瑜明:“管饭也不好使!”
谢深玄的声音更低了一些,道:“我家管你的饭。”
赵瑜明:“……”
谢家那么有钱,他家的伙食……嗯,不管怎么想,肯定比官署的堂食要好,若能靠此事每日去蹭一顿饭,一月倒也能给家中省下不少银两,想到此处,赵瑜明的态度已和缓了些许,面上略微带了两分笑,道:“既是如此,那你家不如也管管工钱,不必多给,一个月……一百两差不多了。”
谢深玄忽而提声:“赵伯父,方才我想起——”
赵瑜明:“……”
赵瑜明恨不得扑上去捂谢深玄的嘴,他可被谢深玄这一嗓子吓得不轻,好在首辅正忙着喂鸡,那鸡群叫得吵闹,他好像未曾听闻,赵瑜明这才松了口气,干脆将谢深玄从院中拖远了一些,硬拽到那莲花池旁,他才再度开口,道:“打个对折,五十两。”
谢深玄对他笑。
赵瑜明心虚了一些:“三……三十两!”
谢深玄反问:“瑜明兄,您觉得可能吗?”
赵瑜明:“……”
赵瑜明沉默了。
对他来说,这实在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买卖,他这休假可没剩下几天了,他若是应下此事,那待他回礼部上值后,还得抽空去太学给谢深玄帮忙,毕竟照他父亲的性子,此事只怕往后父亲要再三提及,仔细检查,他若是偷懒叫父亲抓住了,那可绝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不行,就算他被谢深玄坑着拖下水了,那也绝不能只有他一人受苦。
赵瑜明抬起眼,再看向谢深玄,道:“深玄,我来为你出个主意。”
谢深玄:“出主意?”
“困难之时,兄弟好友都该有所助力。”赵瑜明认真说道,“我听闻你表兄以前文章写得不错,太医院也没那么忙吧?让他也来帮帮忙。”
谢深玄一怔,显是从未将事情想到此处,贺长松平日的确是比他要清闲一些,只是贺长松多年来专攻医道,文科之上,或许并没有赵瑜明所想的那么好,至少是绝对比不得赵瑜明的。
“诸野不是在教武科吗?骑射这种事,还是手把手教导比较出成果。”赵瑜明又认真点头,道,“年末封河兄要回京赴宫宴,我算过了,今年他还要述职,或许有所升任,回得还要早一些,那可是镇国大将军,他这么好用的人摆在面前,你总不会不用吧?”
谢深玄:“……”
赵瑜明:“把他也揪来,让他给你的学生好好练一练。”
谢深玄:“……”
“除此之外,我在朝中还有不少好友。”赵瑜明笑上一笑,道,“此番你我入宫谏言一事,令他们对你改观不少,这样吧,待我上值后,把他们也骗过来。”
片刻沉默后,谢深玄深深吸了口气:“……果然还是你下手比较狠。”
赵瑜明朝谢深玄微微一笑,二人却又听闻赵府外似乎有人扣门,赵玉光恰在门边,便战战兢兢过去开了门,探头朝门外一看,面上那畏惧之色竟然又多了两分,连语调都打着颤,几有万般惊慌,哆嗦着喊:“诸……诸先生……”
谢深玄方听得赵玉光那言语开头第一个“诸”字,便已飞快回过目光朝门外看了过去,诸野今日仍是官服齐整,跨步入内,他未曾应过赵玉光的问好,那目光先在赵府院中一晃,见着谢深玄就在赵瑜明身侧,他好似才安心了一些,正要迈步朝二人过来,忙着喂鸡的首辅却忽而放下了手中的鸡食,用力清了清嗓子,将那略显得有些严厉唬人的目光,停在了诸野身上。
“嘶……”赵瑜明倒抽了口气,低声道,“完了,我爹要训人了。”
谢深玄一怔:“训人?”
赵瑜明低声:“诸野要挨骂了。”
谢深玄:“啊?”
他还有些不解,诸野可什么都没有做,不过是在赵府内露了个面罢了,怎么平白便要挨骂?此事不论怎么想都不对劲,他正要上前阻止此事,可目光朝仍旧半开着的赵府门边一晃,却又瞥见外头探进了半个脑袋。
——那是唐练。
唐练不知为何也跟着诸野来了此处,正站在门边探头探脑,紧张犹豫着自己是否要进来。
他一见谢深玄在内,面上的神色不由便更瑟缩了一些,倒好似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怖之人一般,慢腾腾将身子又缩回了门外去,而首辅已唤了诸野的名字,朝诸野招了招手,令诸野过去寻他,此番境况,倒是让谢深玄开始有些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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