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深玄隐约觉得有些不对:“难道不是讨好吗?”
诸野:“当然不是。”
谢深玄:“……”
"封河兄知道你要在太学执教后,日日上疏,请求皇上将裴麟指到你的学斋中,让你亲自教导。"诸野以手指轻扣桌面,道,“这几日来,他已给我写了不下十封信了。”
谢深玄:“……”
谢深玄想,若他有个年岁尚小的弟弟要入学,他也会很担心弟弟在学中受人欺侮,诸野的心情,他很能理解,他便再点了点头,道:“诸大人,您放心——”
“我不放心。”诸野加快了一些语速,打断了谢深玄的话,“裴兄给我写过很多信。”
谢深玄随口应付:“嗯嗯。”
侯爷家的幺子,父兄全在边关,担心一些,的确也很正常。
可诸野却极为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似是显得有些无言。
“信中说,他皮糙肉厚,耐打得很。”诸野干脆复述信中原话,面无表情说道,“他若犯错,你随便揍他。”
谢深玄:“……”
谢深玄:“啊?”
第14章 管管你的嘴!
谢深玄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个回答。
他与诸野相顾无言,过了片刻,诸野才猛然回神,匆匆说:“是裴封河这么说的。”
谢深玄:“……嗯。”
诸野又意识到自己话语之中的漏洞,急忙再做解释:“和我这么说的。”
谢深玄:“……”
那也就是说,裴麟的哥哥裴封河希望诸野能够狠狠揍一揍裴麟,给孩子些教训,而诸野又将这份兄长的殷切期盼转达给了谢深玄,于是在此刻,谢深玄也深深感觉到了这信中话语的力量。
这就是亲哥吗?
原来亲哥哥该做这种事吗?!
可裴麟的兄长是裴封河——
谢深玄叹了口气。
仔细想想,裴封河的确会做出这种事情。
此事对谢深玄而言,实在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他原担心学斋中有裴封河的幺弟在,便会有数不尽的麻烦,而今这麻烦也解决了,其余人的家中境况总不会像裴麟这般棘手,只要没有裴封河,谢深玄不用这般畏首畏尾,那他还是能够想出些办法来的。
谢深玄又多问了诸野几句。
谢深玄:“其余学生……应当再没有官家子女了吧?”
诸野摇了摇头:“只有赵玉光与裴麟。”
谢深玄:“都是寒门?”
“叶黛霜家中经商,稍有钱财,帕拉是西域使臣,暂且留在京中。”诸野轻声说,“其余倒都是平民出身。”
谢深玄更安心了一些。
解决了裴麟这个大麻烦后,接下来的事情,显然会简单不少。
他依旧打算先去赵玉光家中看看情况,自诸野告知他赵玉光的身份后,他好似终于自这一片纷乱中理出了些许头绪来,找到了接下来努力的方向。
谢深玄少年时还在江州家中时,先帝尚未平定天下,朝业也未曾迁都于此。
那时他父亲同朝中几位大人交好,赵瑜明等人常来他家中玩耍,偶尔也会将赵玉光带过来,彼时赵玉光年岁尚小,可已出口成章,如今过去这么多年,他总不可能毫无长进。
伍正年也同他说过,癸等学斋中,赵玉光当是文才第一,甚至能算是癸等学斋的“光”,他是通过补试考进来的,谢深玄虽未见过补试的卷子,可以补试的难度,若伍正年能如此评价,那赵玉光的才学,怎么也不会太低。
他还记得自己对诸野和贺长松说过的那个大话,心中也确实有那么一个难以按捺的想法,而他总觉得,自己或许能够实现这个不自量力的想法。
同这些学生有关的事项,对谢深玄而言,自然是能够知道得越清楚越好,他还想再问,可诸野忽而掩面低低咳嗽了数声,谢深玄便将后头的话语尽数都咽了回去。
他开始有些后悔。
诸野受了伤,他亲眼见着诸野流了那么多血,他本该是来此探病的……他怎么就忘了此事,缠着诸野说了这么多废话,令诸野至今都难以休息。
谢深玄立即刹住话头,仓皇道:“既……既然诸大人无碍,谢某就不叨扰了。”
诸野:“……”
诸野沉默不语,微微颔首。
谢深玄松了口气。
至少诸野不打算起身相送,他也不必再劝说诸野注意身体,他匆匆起身,方走到门边,却忽地听见诸野在身后唤他。
诸野:“深……谢大人。”
谢深玄顿住脚步,有些不知所措。
短短几字言语,谢深玄却觉得自己的脊背都僵透了,他不敢动弹,迈起的步子悬在半空,心跳却忽地急促了起来,诸野方才说的话……他……他刚刚是想叫他的名字吧?
谢深玄不敢回首,心中只想诸野大概是叫错了,可那忐忑之感怎么也压不下去,他僵在原地,等着诸野接下来的言语,可诸野却已不说话了。
“诸大人……”谢深玄深深吸了口气,仍未回首,语调中只有说不出的僵硬,“您还有什么事吗?”
诸野轻声说:“多谢你今日来看我。”
谢深玄:“……”
这本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客套之语,可大概因为诸野是不会与他人客套的人,这句话便有了格外难以言明的含义……令谢深玄止不住乱想的含义。
“理……理所应当……”谢深玄干巴巴笑道,“理所应当罢了。”
说完这句话,他不敢再在原处停留,急匆匆便迈步朝门外走,待到门边时,小宋拿了门房留在此处的灯笼,要在前引路,而谢深玄微微侧身,最后回首朝诸野看了一眼。
屋中的灯火晦暗不明,几乎令诸野整个人隐于昏暗之下,可不知为何,谢深玄却总觉得诸野在看着他,那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他却并未同以往那般惊惧不安,只是止不住心跳,更好像有些抑不住自己心中的肖想。
他不该再这样多想了。
谢深玄最后同诸野微微颔首笑了笑,而后便加快了脚步往外跑,直至一路逃到诸府之外,他才略松了口气。
他走得实在太急,有些喘不过气,胸口隐隐作痛,却还是坚持着匆匆迈下诸府的那几级台阶,而后方站在青石街面上深深喘了几口气,抬头朝自己家门看去——贺长松正畏畏缩缩站在谢府门边,在那灯笼正下方的光亮里,紧张朝着这边看。
“深……深玄……”贺长松咽下一口唾沫,“你没事啊?”
谢深玄已重新镇定了下来,冷静回答:“我能有什么事?”
贺长松:“……”
谢深玄:“探病而已,诸野又不吃人?”
贺长松:“……京中盛传此处是鬼宅——”
“读了这么多年书。”谢深玄忍不住挑眉,“你不会连这都信吧?”
贺长松:“……”
谢深玄看着贺长松头顶接连蹿出愤怒红字,只觉心情舒畅,好似已有段时日不曾体会过这般纯粹怼人的快乐,还不曾开心上片刻,正要往谢府内走时,贺长松忍不住在他身后嘟囔,道:“你不信,你还跑这么快……”
谢深玄:“……”
贺长松:“这气喘的,脸都跑红了。”
谢深玄:“……”
贺长松:“还说你不怕呢。”
贺长松说完最后一句话,再不理会谢深玄的目光,扭头便往谢府内走,谢深玄咬牙看着他,还来不及反呛贺长松一句,忽地便见贺长松头上的红字变换,重新冒出了一句话来。
「只要我跑得够快,别人就骂不到我。」
「呸!这讨人厌的谢深玄」
谢深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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