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反驳秦鹿的见解。
他说的就是对好人阵营而言最理想的情况:
问灵凤曲和引灵华子邈,再搭上两个信教者,叛教者再怎么努力也已经无济于事——毕竟他在夜晚只能淘汰一个,而明天的白天就是叛教者的死期。
唯一还惦记着“内应”身份的凤曲:“不对,有点不对。”
阿珉:「没人想听你说不对。」
“但是……”
「可以了。」阿珉说,「你都活到第三天了。」
凤曲:“……”他迟疑了一瞬,“你该不会很嫉妒我活这么久,巴不得我赶紧淘汰吧?”
阿珉:「嗯。」
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要这么坦诚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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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四天如约而至,枯等一宿只等来了一碗药,被告知今晚还没到内应行动轮次的凤曲:“我就说有点不对!!”
除了他,场上果然还有其他的叛教者啊!
阿珉只以轻啧回应。
比起承认凤曲真有几分脑子,他宁可是秦鹿又使了什么歪招。
但追究原因都没意义,当务之急,是确定昨晚被淘汰的是谁。
凤曲在心里祈祷一万遍别是秦鹿,可想到极可能是另一个叛教者的邱榭——偏偏看守没有宣布游戏结束,就说明云镜生还在。那么,被淘汰了也不影响游戏继续的,怎么想都只可能是秦鹿了。
凤曲匆匆忙忙穿上衣服,出门直奔会谈的房间而去。
身后却是某人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熟悉的话音带笑飘来:“小凤儿,这么着急出门作甚?”
凤曲猛一回头,正想答应,笑容却凝在脸上。
那个熟悉的身影又换了衣服,紫金冠、青玉带,折扇悬系的白玉坠更是莹透细腻,一看就是价值连城,好似准备出席一场盛大的宴会,整个人翩翩若仙,烨然生辉。
——而他刚才说话的声音,是秦鹿原本的男声。
再往后的邱榭推门出来,留意到两人的动静,邱榭无奈地一笑:“……秦世子,别来无恙。”
他没有掩饰脸色的憔悴,便如预判到今天面谈的结局,邱榭颇为体面地对二人抱拳一礼,深躬道:“二位,先请吧。”
云镜生今天也没有再踩点,她甚至比三个男人先到。
看见秦鹿的男装,云镜生也没有反应,而是轻车熟路给自己倒一杯茶,仿佛对三人的到来没什么意外。
凤曲左右环顾,不可思议地看向邱榭:“你淘汰了子邈?”
这是他完全没有想过的可能。
明明秦鹿也说过,真正的胜负不在于阵营,更在乎自己队伍的分数。既然邱榭和华子邈,就如他和秦鹿一样阵营对立,那利益最大化的选择当然是淘汰华子邈不在的信教者阵营。
只要牺牲掉最后的信教者云镜生,存活的华子邈、胜利并存活的邱榭,就能拿下足足三分。
“因为被世子殿下吓住了啊。”邱榭叹息着笑笑,用近乎钦佩的目光看一眼秦鹿,“昨天世子一席话,真让我以为世子是信教者,子邈是最后的掌教者,想着最后赌一把呢。”
他说的是秦鹿昨天刻意强调楚扬灵身份的环节。
那副态度,确实很容易让善于多想的人顺着思路深挖下去。
邱榭自嘲道:“要是换成倾兄,说不定就不会被蒙蔽了。”
凤曲:“?”
凤曲:“邱兄,难道你在说我笨吗?”
邱榭十分无辜地摇头:“绝无此意。”
秦鹿在旁低笑:“换作是他,始料不及的就要变成我了。”
对谈间,两名看守走了进来。
就如众人预想的那样,他们宣布了华子邈的淘汰,并允许从凤曲开始进行发言。
凤曲已经发无可发,邱榭早就坦白,今天理所当然是让他出局。
只不过,他知道,在邱榭出局之后也不会结束。
因为场上仍然留下了一个问灵、一个信教者,和一个内应。
“还需要发言吗?”邱榭笑问,“不然就直接投票吧,我还得去找子邈和扬灵赔罪,他俩估计要恨死我了。”
秦鹿道:“听听问灵的意思。”
邱榭笑容更盛:“都最后一次会谈了,还要把他扮成问灵?我们从第一天就知道倾兄不是,他不适合这种需要说谎的游戏,说谎时太爱眨眼了。”
凤曲委屈地眨眨眼睛:“我有吗?”
邱榭点评:“很严重。”
凤曲只得一叹:“我是内应,模仿了问灵的身份。如果真问灵不是阿露……大人的话,我大概早就暴露了。”
“那也未必,子邈还是一直都相信的。很多人都会笃定你不擅长撒谎,所以再蹩脚的谎言也能全盘接受。”邱榭顿了顿,失笑道,“但有的人谎话说多了,哪怕金盆洗手说一句真心,也可能没有听众。”
他说这句话时,目光又投向了秦鹿:“既然倾兄也是内应,那昨晚大可由我淘汰掉最后的信教者,也省得今晚还要倾兄再动一次手。秦世子偏要把游戏推迟到今天,是还有什么考虑吗?”
如果昨晚就让邱榭淘汰云镜生,那么今天就是两队一起胜利。但因为秦鹿突然把自己解释为信教者,才让邱榭误以为场上只剩华子邈一个掌教者,于是选择了淘汰华子邈。
从结果来看,这件事似乎根本没有必要。
秦鹿只是笑了笑。
他笑起来时眉宇舒展,眼眸明亮,长发没有尽数挽入发冠,而是垂下如丝如绦的几缕鬓发,把在手中,由日光倾落,透出隐隐的雪色。
“因为小凤儿之前被你和楚扬灵的矛盾吓一大跳,不给他一个解释的话,本座怕他晚上做噩梦。”
邱榭应声弯一弯眉:“我还担心您是要帮谢昨秋报仇呢。”
秦鹿颔首:“也有。”
凤曲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诶?我?噩梦?”
秦鹿眸光一定,微笑着看向云镜生:“除此之外,也是有关沈呈秋和偃师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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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残缺的线索都在今天逐一补全,拼凑成一个渐趋完整的故事。
邱榭曾经主动向凤曲提起的“沈尚书”也非偶然。因为凤曲在宣州的表现太像和饥荒有过牵连,他才会出言试探,以为凤曲说不定是当年贪墨案下某个官员的后代。
不过在试探之后,他就打消了这个疑虑,因为凤曲对“沈呈秋”毫无印象的表现侧证了他的清白,也让邱榭大松一口气。
至于这个沈呈秋,实则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就像云镜生和偃师珏曾向凤曲展示的那一折戏——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科考入仕的清官,背无荫庇,皆靠自己寒窗苦读、发奋图强。
只不过,在他任职期间,曾经执掌幽州。
坐落在幽州的明烛宫适逢门派倾轧,连自家宫主都被屡屡暗杀,只能闭门关山,尝试送走宫中晚辈,希望保留一点火苗。当时即将被送走的孩子里,就包括了首徒邱榭和宫主之女楚扬灵。
这对师兄妹在逃难途中一度受尽磋磨,幸被沈呈秋赴任的轿子所遇。幽州地穷人蛮,江湖气重,历任府衙都不敢干涉这些绿林草莽,唯独沈呈秋新官上任,得知此事当即一手揽下。
他只是一介文弱书生,却硬是花费四年,在那片惊涛骇浪的江湖中保住了明烛宫这一点文火。
“沈大人之于我们有大恩。”邱榭面带戚戚,“他是大虞最好的官员,因为在幽州治患有功,也得到了襄王赏识,回朝之后一路高升,位列六部尚书。当时,他才不过而立。”
凤曲听得扼腕,对沈呈秋了解越深,就越觉得天妒英才。这样心怀苍生的人竟然薄命至此,怎么想都觉得惋惜。
“彼时明烛宫指天发誓,将来沈大人有任何需求,我们举宫上下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邱榭话语一顿:“扬灵也将这一誓言牢记心中,可是……”
可是沈呈秋后来的敌人是偃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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