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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156)

作者:楚山咕 时间:2024-08-14 12:00:41 标签:江湖 成长 救赎 群像 无CP

  这里位于观天楼之顶,是明城最高的地方。

  站立此处,便觉手可摘月,偌大的人间渺如烟尘。

  但秦鹿习惯了高处,拾级而上,一切风景都不新奇,他也不会因此胸怀激荡,甚至听到“玉衡”满是恶意的笑声,秦鹿还有闲心回以微笑:

  “他说的是你的哥哥,不是你。”

  “玉衡”遽然变了脸色,冷笑:“你也只能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了!”

  犹如繁星的牌位就像一双双眼睛,不喜不悲地观望着,对两人的冲突并不在意。

  “玉衡“唤来了一壶清酒,两只金樽,还有一卷竹编的竹简。

  每一页竹都写着一个名字,对应着地宫里的一个考生。

  “来吧。”“玉衡”笑吟吟说,“你有不得不救的人,‘天权’,你有了软肋,你不可能再赢了。”

  竹简上一共有三十五个名字,也即三十五个考生。

  “玉衡”拆散了竹简,让它们变成一根接一根除了名字毫无区别的竹签,插/进筒中。他们要朝着众多牌位跪拜,而后摇签。

  摇出一个名字,就去地宫与相应的考生“决斗”。

  “杀了那个考生,第二天就能继续我们的棋局。如果被考生反杀,就由考生代替我们继续棋局……直到考生和我们都只剩下最后活着的那个人。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他率先摇筒,微笑着抽出一根名签,并对秦鹿扬手示意。

  “‘天枢’知道你已经疯到这种程度了吗?”

  “她不在乎,她只想早日找齐‘神恩’的宿主。”

  “这样啊。”

  秦鹿微微点头,目光落在牌位中属于沈呈秋的那一块上。

  烛火太密,烤得他的额头有些细汗。蜡油滴落的微声,就像早年他们在书院熬更苦读时一般,沈呈秋作为师长,总是为人表率,焚膏继晷,仰慕沈呈秋的学生们就会一起努力,发誓把书院的灯油耗尽。

  秦鹿笑了笑,从筒中抽出一根签。

  “‘天权’,看一眼沈呈秋的牌位,你现在还会杀人吗?”

  “有点手生,”他说,“但不难办。”

 

 

第073章 倾如故

  人生八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八门本无好坏,亦无善恶,只是一一照应,凤曲便守在这八门之中,任由人偶和荆棘如地狱伸来的恶手一般将他撕扯。

  率先被他挑战的老者早已步履蹒跚,难吐人言。但他手执竹杖,脚穿芒鞋,一身衣衫褴褛,振袖挥杖却是落拓豪放,有上古遗风。

  且去岛玄妙的步法都被老者洞穿,凤曲动剑,错如莲开,老者以杖相还,次次都能击中他不及防护的命门。可老者的力道卡得极准,从不让凤曲真的伤到无法动弹,而是刚刚好的痛楚,叫他龇牙咧嘴,又能鼓起再爬起来的勇气。

  凤曲不知和他缠斗了几百回合,只知道到了最后,他的四肢都要抬不起来,曾经轻便趁手的剑,变得重于千钧,难动分毫。

  他已经力竭到了极限,身无重伤,却累到胸腔撕痛,口渗血沫。老者依旧一杖挥开了他,凤曲连退几步,就要委顿倒地。而老者的竹杖自上而下地挥砍下来,阿珉在脑海里说着什么,凤曲听不明晰,只是感到数经伤痛的身体扯着每一寸筋脉,又累,又痛。

  “只是如此,就不行了吗?”

  倒地的瞬间,凤曲蓦地瞪大了眼。在昏暗的石穴之顶,竟有这样鲜血淋漓的一行字迹。

  或者说,也不止一行。他从现在才发现,四面八方的石壁都有暗红的字句,不知是谁人留下,那些语句或壮志踌躇、或垂头丧气、或言简意赅、或不成逻辑。

  他的剑好像被风引导着,从黄土里豁然拔起,在老者的竹杖直贯左眼之际,剑尖与落下的石头相撞,错开刺耳的噪音。紧接着,剑身从下而上地刺穿了老者的胸腹。

  竹杖悬停在距离眼球的一毫之距。

  越来越多的乱石滚砸而下,露出了越发斑驳的字句。

  凤曲眨一眨眼。眼睫掀开了老者的竹杖。

  犹如轰然倾塌的巨石。

  从极高极深的万句之顶,他的眼眸镌进最后一个狂放的字:

  “开”。

  那是剑侠的伊始。

  -

  老者、幼童、盲人、甚至是生了灵智的刀剑,还有万千荆棘凝成的精灵……凤曲一剑一剑,渐渐伐出他的一片坦途。

  每胜过一个,石头就会跌落一层,露出一个字来。

  而他身上的伤,又会叠上一重。

  直到衣衫都被鲜血浸成红衣,握剑的手颤抖不停。

  直到他的身体再找不出一块整齐的好肉。

  直到丹田抽不出一丝的力气。

  凤曲眼前一黑,在怪石嶙峋的深穴之中彻底昏了过去。

  外界斗转星移、昼夜更迭,穴内血汇成河、汩汩流淌。

  凤曲重复着这样的生活,醒了便继续和人偶交战,渴了就喝地下微乎其微的暗流,饿了就吃荆棘丛极深处难觅的野菌或偶尔出没的蛇虫。除了昏睡,他的每一刻都在为活着而斗争。

  若非阿珉还会回应他的声音,凤曲都快怀疑这其实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

  更残忍的是,每个人偶都风格迥异,老者的杖法大繁若简、一击即落;幼童的短匕却极灵活,身轻如燕、来去如风;盲人的听觉极佳,能够毫无压力地避开他的每一道剑路……

  每次战胜,都让他鲜血淋漓,几乎豁出命去,才能杀出一线生机。

  但也正是这种死里逃生的杀伐,无数次将他置于不破不立的境地。凤曲的吐息渐渐凝实,从瘫倒在地便难动弹的无助,到遁身荆棘,借尖刺再披一件血衣的决绝。

  他的剑指向了最后一尊冷面的剑客人偶。

  满壁石头脱落,累成堵塞了水流的闸。

  那些狰狞的词句里,又添上凤曲疲倦时覆上的新句。字字是血、句句述心。

  “还可以,继续”

  “左手好像骨折了,还好是左手”

  “姐姐的绸缎抽脸好痛”

  “好险,差点哭了”

  ……

  人偶从石隙中抽出一把剑来,剑身青碧如湖,倒映出凤曲几乎看不出眉眼的鲜血糊满的脸。

  双脚浸没在冰冷的水中。

  凤曲按一按酸痛的手臂:“抱歉前辈,我的时间很赶。”

  相比起衣袂飘飘、如玉如仙的“前辈”,他现在的样子大概和恶鬼无异。即便如此,也即便明知对方是无情无欲的人偶,凤曲还是抱拳行礼:“请赐教。”

  他的剑便倏地刺出。

  如少年本人一般孤勇,义无反顾,一往无前。

  -

  剑祖倾如故是在十七岁时奉命下山的。

  彼时天下动乱,一位高官因行刺御上而被满门抄斩,朝廷上下株连无数,宫里宫外都是不绝于耳的哀嚎。

  但那些原本都和倾如故没有干系。

  他的任务只是代师父送一封信,送去凤仪山庄,庆贺一个少年掌家的琴客的束冠礼。那是瑶琴仙的高足,名叫商瑶。

  信送到的那天,刚好赶上了束冠礼。

  初入尘世的倾如故被如潮的恭维裹挟,迫不得已饮下清酒无数。

  迷迷瞪瞪之间,却听见金戈铁马,从都城过来的官兵叩开凤仪山庄的大门,传陛下口谕,要拿商瑶前去问讯。

  说他藏了刺客之后。

  一时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商瑶端坐上位,八风不动,面对官兵唾沫横飞的指责和抨击,他只是微笑回答:“我没有。”

  倾如故便拔剑而起。

  酒意冲上脑门,他再也顾不得什么皇帝不皇帝、圣旨不圣旨,凤仪山庄和照剑阁是数代的至交,动他师门的至交,和动他何异?

  “倾少侠——”

  商瑶的呼唤犹在耳畔,倾如故一句也听不到,他只觉得酣畅淋漓,再清醒时,血流漂橹,满地横尸。

  师父的教诲言犹在耳:“你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凶性太过,对待人命,太轻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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