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很狂野的设想。
很荒谬的言论。
男人似乎也知道这些想法有多可笑,说完自己先笑了半天,远远地把烟袋丢还过来,稳稳落在凤曲的头顶:“收好咯,别辜负了花小子的义气,留着这个弟兄,今后有你的福气。”
凤曲顿时不敢动作,唯恐烟袋滑下脑袋。
男人趁机走近过来,并指捏了捏凤曲的鼻尖:“记着,干爹我行不更姓坐不改名,幽州人士康戟是也。专门找你一趟,是为三件事,接下来,可得竖起耳朵仔细听好。”
“其一,空山老祖曾经也是观天楼人,那个老古板,江湖习气他是看不惯的,所以别学莫饮剑那蠢蛋,眼界再开阔些,出剑之前,要想想你的道义;
“其二,凡是姓有栖川的,没一个善茬,离他们远点;
“其三……”
康戟长长哼出一声,捏他鼻子的手指骤然加紧,疼得凤曲溢出一声闷哼。
康戟才道:“以你现在的水平,就别去朝都送死了。你师父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岁,他自己也该清楚——就算没有扶桑的蛊,他也不剩几年寿数。”
凤曲蓦地睁大眼睛:“你胡说!我师父是天下最厉害的剑客,他还这么年轻!”
习武之人向来强健,何况倾五岳一向无病无痛,怎么可能不剩几年寿数。
他的反应却都在康戟的意料之中。任凭凤曲怎么失态,康戟负手闲庭信步似的又走远几步,仰头看向窗外将出未出的旭日,没来由地一笑:
“好人不长命的道理,自古而今都是如此咯。”
“你——”
“倾五岳忘了太多教训,才把你教得这么循规蹈矩。实际上,不管是你父亲,还是沈呈秋,都足够说明……”康戟转回头来,“打晕看守私自潜逃的,真的是「你」吗,倾凤曲?”
-
被那双带笑的眼睛直视,凤曲竟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他不知道康戟是图什么,但他的确没有从康戟身上感受到什么杀气。康戟始终都是一副平静从容的模样,好像对他的一切都尽在掌握,就连他和阿珉之间的差异……
可寻常人真的会猜到这种鬼神之事吗?
凤曲压下心惊,尽可能保持表情,扭头说:“就算是我一时想偏,难道那样就算失败了?”
康戟探身推开窗户,日光大片倾落入内。他从窗外折了一节树枝,搭在掌心把玩。
“我说过了,老祖最烦那些喊打喊杀的江湖习气。你们小孩听多了大侠名号,真以为独行江湖是什么风光无限的好事,才不懂那些临到头了只剩一人的家伙……”康戟话语一顿,眼神不知何时暗了下去,淡淡说,“若有选择的余地,谁稀罕当什么‘名侠’。”
凤曲便乖觉地噤声了。
如果康戟的同伴真是沈呈秋和他的父母,那么康戟口中“临到头了只剩一人”的家伙,显然就是指他自己。
“再不行,你就隐退吧。”康戟道,“再换个名字身份,藏在市井之间,也别回且去岛。”
他说着,从树枝上咬下一片叶子,其余残叶被他摇落,簌簌飘了一地。
康戟却似心不在焉,信口说:“变数太多,连老祖也力不从心……居然说一个十六七岁的小辈能毁了大虞?我不信。说那妖怪能挽救大虞?我更不信。”
凤曲抬眸看他,康戟的指间夹着树枝,转玩两圈,忽然朝着凤曲一掷。
凤曲急忙向旁一缩,树枝堪堪擦过眼睛,穿过散乱的发间,重重插/进了身后的墙壁。
“唔。”康戟拍掉手上的灰,“还欠火候、还欠火候。”
他伸了个懒腰,屈指弹出一道韧风。
指风击在凤曲的穴位,原本僵硬的四肢立即如释重负,变得活泛起来。
而康戟懒懒地打个哈欠,拨开乱发:“记住干爹的话了没?别理有栖川、别去朝都、别回且去岛。”
“我欠你父母的恩,还你一次。之后你要么退出这场考试,要么想想你学剑的初衷,除非能打动老祖,干爹可不管你咯。”
谈话间,康戟挥了挥手。
在他指间信手搓成团状的树叶随着动作飞迸而出,一击在门,穿出一个刺眼的洞来。木门却如遭遇重创,豁然摇摇欲坠,与门框薄弱的连接悄然崩散,整扇门重重倒了下来。
康戟抬手挡住炽热的阳光,拿起烟杆,缓步走将出去。
“哎呀,是个明媚的晴天呢。
“那么,九洲她崽,有缘再会。但愿那时你还活着。”
凤曲定定看着他,走出去时,整个人好像被日光吞没。一眨眼,康戟的背影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昨晚那口井还在原地,井边留了一根鱼竿,佐证着这次的会面不是他的幻觉。
是了。
这家伙是和他娘一辈的高手,至少也得和师父、和曲相和相提并论。自己不过刚从未央的残魂手中过得几招,怎么可能是这种人的对手。
只怕连前世的阿珉,都不一定能从康戟手上讨得好处。
……对啊。
即使前世且去岛已经不再,曲相和、康戟、空山老祖这些前辈总还在世,怎么会落得只剩商吹玉来制衡阿珉的结果呢?
是阿珉隐瞒了什么?还是那时候的前辈们……都和且去岛一样遭遇了不测?
“倾少侠。”
从窗外钻出的人影吓了凤曲一跳。转过头,对方正是观天楼的道人,此刻板着脸,铁面无私地宣布:“第二轮关卡,您输了。”
“……”凤曲犹不死心,“其实我只是出来方便一下。”
“………”
凤曲:“好吧,但是我还是不太理解,是我违反了什么不能打人的规则吗?”
总得问出个理由,省得阿珉醒后折腾不休。
道人摇了摇头:“是另外一队已经汇合了。”
?
哈?
明雪昭和曹瑜?在这么大的睦丰县?就汇合了?
“倾少侠,请移驾室外。照流程,你要退回第一轮。”
“难道不是曹瑜他们还要选人组三人队吗?”
道人的脸上添了一丝怜悯。
“穆姑娘,晋级了。”
-
大人,有点荒谬了。
我一觉睡醒不仅挨了打,退了步,我队友还给人抢了。
“真是对不住啊凤曲!”明雪昭道歉道得诚恳之至,“我和曹瑜旁的都不行,就是运气这方面,可能是有些得天独厚?唉!总之,真对不住!”
曹瑜也是一脸真诚:“我和雪昭都不通医术,此时此地又找不到阿绫,只好先麻烦穆姑娘,倾兄多谅解。”
穆青娥在旁凉凉地问:“所以你到底跑哪去了?”
难得她发现了明雪昭的异常,专门跟着明雪昭去找人。
结果位置对了,看守却说倾凤曲昨晚越狱了。
所有人都觉得荒谬。
“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晋级呢?”凤曲委屈极了。
“那你还一个人越狱怎么说?”穆青娥的表情也很难看。
凤曲一度欲言又止,奈何曹瑜和明雪昭在,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场合。
犹豫再三,他只好把怨气都咽了回去,无奈地挥挥手:“好吧,你们快走吧。”
明雪昭说:“凤曲,这么快就觉得我们碍眼了吗?对不起啦!”
凤曲:“……也不是。”
主要是怕我室友睡醒把你们全杀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凤曲叹一口气,再挥了挥手,“快走吧。”
于是,两路人马一南一北,都要踏上各自的征程。
临别时,穆青娥把剩余的盘缠都交给了他。虽然嘴上没有多说,凤曲还是从穆青娥的眼中看出些许担忧。
特别安心的初始队友。
分手了还知道给他钱,除了穆青娥,这么细心的队友真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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