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人的借口,却一时半会没想出来,此时又不免气结于娄文宇的缺席,当然也不能怪人家,他滞留在江州久不归,保川府总要有人坐镇,娄文宇也是实在分身乏术,忙不到他这边。
崔闾似不见他的窘迫踌躇,态度温和的闲闲发问,“武将军这般急切寻我,是有什么事?或者,武将军是特意赶来问询……”
武弋鸣眼巴巴的盯着他喝茶的动作,就见崔闾眼神一闪,开口道,“武将军是担心昨晚冲撞了你的人,被本府……”
他大喘气的顿了一下,欣赏着武弋鸣紧张绷紧的肩背,和攥着腰刀青筋毕露的手,语气轻缓闲适,“被本府网开一面,放出监牢?”
然后,不等武弋鸣给出反应,就紧接着道,“武将军放心,他们并非本府友人,不过昨日里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本府绝不会因为与他们同行一场,就放任他们对将军不敬,是以,这监牢他们蹲定了,唔,至少得蹲个十天半月,才能叫他们记住武将军的威仪,保证下次他们见着武将军的脸,就远远的绕开,再不敢轻慢冲撞。”
武弋鸣在崔闾说话时,几次蠢蠢欲动的想张嘴,奈何崔闾就不给他机会出声,直等他将话说完后,才笑眯眯的抬眼望向他,似在等一个“同流合污”的赞许之意。
很有一种,我们既是同僚又是同盟,但有人敢对你不敬,哪怕受指摘也要顶住压力力挺你的义气,一副是不是很够意思的意味眼色。
堵得武弋鸣心头发苦,舔着嘴唇来回磨缠,终于,还是异常艰难的,非常气弱的出了声,“那什么,崔大人,其实您大概、约莫是误会了,那个……他们,我,呃……”
崔闾耐心十足,也不催促,终于,等到了武弋鸣一咬牙心一横的遮掩之词,“他们是我认识的人,过江看我来着,昨晚我就是想与他们开个玩笑,并非是真的冲撞了我,崔大人,都是误会,您把人放了吧!”
可怜他扯个谎汗都要流下来了,主上不准他暴露他们的身份,想来想去,只能用认识二字来糊弄糊弄,可到底从内心里觉得,对主上不够尊敬,有堕了主上威仪之罪,显出一副心虚之感。
崔闾讶然直起了腰身,惊道,“原来竟是将军熟人啊?怪道他们能轻易踏入江州呢?武将军,你这事可干的不地道,熟人来探看你,怎地还给人开这种玩笑,竟开到监牢里去了,真是罪过,快,来人,随本府陪同武将军一起,去把人接出来。”
说着又似安抚他道,“武将军放心,本府先前说了个小小的谎言,对于那几人虽不是友人,倒底也有一路陪同参观之义,故尔在入夜时分,是嘱咐了家奴给其准备了夜宵,没有过分苛待,呵呵,这不怕将军怪罪本府不与您一条心么?这才没敢说招待夜宵之事,如今看来,倒是没有弄巧成拙了,幸事幸事啊!”
他一副感慨庆幸样,演的那叫一个不着痕迹,让武弋鸣一下子撇了那股异样感,感激的连连拱手,“没有弄巧成拙,没有弄巧成拙,哎呀,崔大人还是做事周到,处处周全,武某佩服,感谢,多谢哈!”
太好了,以他师傅每日的消耗,夜宵是不能断的,有了崔大人的照拂,想来他师傅那边,当不会因为断食而心生暴躁了,他这顿锤总算是逃过去了。
武弋鸣走路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崔闾落他身后半步,笑的眸中深意连连。
二人直往前衙旁的偏院去,衙署监牢就设在那边,此时刚过午时,牢中放饭不久,守在监牢门前的衙差们,三三两两的,正捏着鼻子躲门边上来透气,见着崔闾一行人过来,忙齐唰唰束手来迎,一个个低声下拜,“见过府尊,这大午下的,您怎到这肮脏地了?大人想要提谁,只管叫卑下们捉了往前堂去就是,这里可进不得。”
崔闾板起脸来,故意提了声音道,“衙署之地,哪处是本府不能踏足的?你们当着值,不在牢内看管,怎地一个个偷闲歇在外头?回头自去找刑房领板子,各仗五下。”
那说话的衙差一脸苦相,抬眼望向崔闾欲言又止,武弋鸣心里咯噔一下,拨开崔闾急声发问,“你这阿臜货,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不能说的,难道昨晚进去的人,有什么不好不成?”
崔闾心头也跟着一紧,他借着武弋鸣的由头,好自然的将昨晚之事过渡过去,就算是亡羊补牢,至少形势上,指在身份未破之时,己方好不至于落处下风,毕竟他也不想那么生硬的,自打嘴巴的把人放出来,用武弋鸣作伐子,颇有种掩耳盗铃之感,但自己至少不会再深陷被动之中了。
那衙差见两位大人误会了,忙急的连连摇手,指着牢里道,“大人若不嫌弃……”
话没说完,就见牢门整个从内里被人拔起,里面跳出来一个小姑娘,捂着鼻子一连串干呕,直跑到院内空旷处,才仰了脖子大口呼吸,边吸气边跳脚,“臭死我啦!个死幺鸡,简直太讨厌了。”
喊完才发现院内的好几双眼睛正盯着她,一瞬间,她就又恢复成了一个无害的小女孩,捏着嗓子道,“你们在这里多久啦?”
武弋鸣拿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她,无语道,“在你拔门而出时,就在了。”
崔闾假装没听见这小姑娘刚才的喊声,背对着她望向牢门处,冲着那仍躬着身的衙差道,“你声音大些,刚说什么了?”
那衙差只得接着将话说完,“……大人不嫌里面臭味难闻,就……”
然后,从牢门处又闪现出一个身影,却正是太上皇凌湙,此时也是一副忍耐样,只不像跑出门的凌嫚拿袖子捂鼻而已,单脚踏出门槛时,见着门外的崔闾和武弋鸣,还能维持风度威仪的点点头,轻声吩咐,“去找个大夫来,里面……嗯,我那护卫闹了肚子。”
武弋鸣有些茫然,举起脚便往牢里进,然后兜头就被一股子臭味给熏了出来,耳边传来了他师傅捂着肚子哼哼声,“哎哟,老子要拉死了,这什么海鲜粥的,是不是叫人下了药啊?可怎么他们俩没事,就老子一人有事啊?”
崔闾隔着窗子听见里面的声音,一时间与出得门来的太上皇面面相觑,眨着眼睛虚虚辩解,“本府……没下毒。”
虽然是想来的,可一想到太上皇身上那能解百毒的王蛊,他根本连试都懒得试。
别偷鸡不成蚀把米,提前超度了全家才好,是以,之前那恶狠狠的想法,终究没实施。
凌湙却对着他那闪动的眼睛,微微点着头笑了,声音松快,“我相你,粥没问题,只是我那护卫对海鲜可能不大耐受,又贪嘴吃多了,这才引动了腹鼓雷鸣……”白话就是,窜稀。
一时间,崔闾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同情了,脸上肌肉抽动,冲着旁边一衙差道,“还不快去找个大夫来?”
那衙差跟得了特赦般,哎一声垫着脚就跑了。
武弋鸣期期艾艾的隔着窗子向里面喊话,“那个……您还好吧?要更衣么?我给您寻身干净衣裳来?”
里面倾刻间就传来一把爆怒声,“滚,老子没拉裤兜子,里面有恭桶的。”
武弋鸣跟没长心眼子一样,嘀咕道,“可衣裳上肯定沾了臭啊!”
叫里面的人噼里啪啦又一顿的拉肚子声给遮盖了,崔闾抿着嘴,想笑又不敢笑,脸上的表情就跟抽抽了似的,眼角都跟着抖动。
凌湙已经站到了院子当中,显然也是受不了这股味,对着崔闾那抽动个不停的脸颊,揶揄道,“崔府尊小小扳回一城,心情似是不错,怎地贵脚踏贱地,到这来了?”
崔闾立刻整理了表情,来到他面前作揖,“宁先生莫怪,原是我误会了,今早武将军就到了衙署来分说,已经教本府清楚了您与他之间的关系,先前因着您几位登陆江州有违府令,便教我提了些小心,怕混入了某些不明势力,现已弄清您几位竟是被武将军带进的江州,这才打消了顾虑,赶紧来给诸位赔罪了,顺便请您赏脸一道用个晚膳。”
凌湙眯眼,定定的瞧着他,据秋扎图探来的情况,这人昨夜里可不是这样子的,没料一夜醒来,竟又恢复了原态,真是很强大的心理素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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