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闾嘴唇动了动,伸手把凑上前的脑袋推开,遮掩道,“我没眼气你出去撒欢的意思,少歪测我,再说,都出去了,这公务堆积起来多要命?可分点轻重吧!”
太上皇就笑,头直点,“那等以后公务移交出去,你想上哪我都陪你去。”
崔闾执壶的手顿了顿,想着那一网打尽的计划若能顺利实施并完成的话,他们可能真会提前将眼前这一摊子事务甩开,然后有机会去做自己的事。
一时间感慨,又摇头,“再说吧!”
没有具体的目标,不知道想上哪,改变家族命运的迫切心情,现在已经没有了,他潜意识里的安全感告诉他,这个隐患早就解除了,所以,他现在做的,思考的,都站的是太上皇的位置,以他的目标为目标,而已。
太上皇却哼笑一声,指点着他道,“那便先想着,想好了攒着,等这边事了了,我就陪你去做。”
一顿酒,喝的两人心头火热。
翌日,徐应觉那边,就收到了崔闾的邀约,同时,太上皇这边也给京畿皇城去了信。
崔闾在圣地中心接待了徐应觉,两人例行寒暄后,崔闾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便道,“本官派去探查内围人丁的队伍回来了,初步统计人口数,总计一千八百五十三口,其中老弱占三分之一,肯迁移出来的也只有三分之一,如此一来,我原先准备的宅基店铺便多了,你说的对,这诺大的荆南土地,全捏在官署手里,没有人丁,却也难有大的发展。”
听话听音,徐应觉眼中惊喜,一叠声道,“崔大人为百姓计,心是好的,奈何时有不待,机不可失,若不知变通,这州府却也难繁茂,您能想通,亦是治下百姓之福,哦,更是陛下肱骨之臣,是我朝幸哉!”
崔闾笑笑,等他一番吹捧抬举完,这才又开口道,“但这事咱却不能大张旗鼓的办了。”
徐应觉眼显疑惑,就见崔闾抚膝无奈道,“前次才将与你,跟梁大人那边言辞拒绝过,又有风头传了出到,这才几日便出尔返尔,于我这新府却是颜面扫地之事,所以……”
“哦,理解、理解!”徐应觉一副懂了的表情。
崔闾也没等他问,便将昨日与太上皇盘桓的计策徐徐道来,“这事想来想去,便只能托了徐大人悄悄去办,我这边正经衙署一应官员还没配齐,丈量土地的实数册子,也还没整理出来,就目前所得宅基田亩数,显然是不够那些人买卖的,再往里去的地方,还有可规划出来的县镇土地,徐大人若信得过本官,可否先引了买家在舆图上圈地,等我这边做好了过契文书,再行交接,只……”
徐应觉倾身侧耳,一字不漏的听着,见崔闾顿了话音,不由急道,“只什么?崔大人,咱们可不是只打一两天的交道了,以后毗邻而居,可是同朋亦友的关系啊!”
崔闾就挺不好意思的挠了下脸,道,“只先得将圈定地契上的田亩宅基钱,给先交付给我州衙署,徐大人你也知道,荆南目前还没有什么进项,都靠的最近各方支援,只一开始我不知内围人数竟这样稀少,盘口一下子开的太大,如今竟是有些入不敷出,也实在是……害……”
一副后头难以为继,要丢大人的尴尬样。
徐应觉了然,就说才一开始,就花了大价钱请人修官道,伐树造屋,给的工钱和吃食全都用的银钱堆,堆出来个荆南新州府大人的好名声,原来也还是惜财的。
他当这崔大人,有取之不尽的银钱使呢!
于是,立即一副善解人意样,拱手道,“这个大人放心,有徐某在,他们定然不会对此有疑虑,只管将条件摆出来,愿意提前将宅基田亩钱款全付掉的大有人在,便是他们谁都不信,这官家出示的舆图圈地合同,怕没人敢来质疑,定不会有不懂眼色的。”
崔闾一副感激样,起身拱手,口中连连道,“那真是太感谢了!徐大人可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啊!”
徐应觉连连摆手,连茶也不喝了,起身便道,“那我先回去了,明日府上设宴招呼大家,崔大人若得空也来。”
崔闾点头,亲自将人送出去,一路上都客气、礼貌,比之前拒人的孤高样,简直两样,更叫徐应觉信了他把柄在人手的恐慌感。
他果然猜测的没有错,只要捏住了人的把柄,什么难题都能解。
徐应觉离开的脚下生风。
太上皇从树上跳下来,扫了扫衣袖上的枯叶,声音中带着惋惜,“他太急功近利了。”
崔闾转身往回走,斜眼看他,“是觉得我坑他不厚道?”
太上皇立马摇头,近前嘻笑,“你坑他也是为了我,放心,我不是那种端碗吃饭,撂碗骂娘的人,怨谁也怪不到你头上。”
崔闾上下瞟了他一眼,呵一声,明显的一副竟然如斯警觉的不爽来。
太上皇摸了摸鼻子,觉得这人的脾性真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看人动不动就一副危险样,不警觉起来不行。
崔闾走前两步,发现人没跟上来,于是停步扭身,“站着干什么?跟上啊!”
太上皇哎了一声,上前几步就坠在了他身侧,低声道,“京里那边过两日就该有消息了,你这里能在两三日内把钱收到手么?”
崔闾笑哼一声,一副我是谁的眼神斜睨向他,异常肯定道,“能!”
收不上来,不是枉他在徐应觉面前当了两日怂包的苦么!
他崔闾可从不干赔本的买卖。
太上皇就笑,偷声道,“咱这是不是太缺德了?”
叫人知道怕形象全无啊!
崔闾停了脚,扭身挑眉,“那你隐身?便事成也躲着,这缺德名声我一人背就是了。”
太上皇立即摇头,赔笑道,“哪不行,既做了贼公,哪有不凑成一对的?宁某愿与帷苏共担。”
崔闾呵一声,笑容在繁茂枝叶的投影里,有种不真实的晕眩感。
他在用荆南的地,做一出空手套白狼计,而以现在人的思维逻辑,衙署和一州之主,是万不可能用自身名誉失信于人的,他便打的就是这个认知差。
徐应觉以为抓了他两地为官的欺君把柄,想利用这个错误,做成土地兼并的买卖,哪怕之后他被罢官入监,这做好的交易,还是以官署名义做出的地契,为着朝廷名声,也是不好废弃或不认的,那他就也利用这个认知,以盖个人私印的名义,先行收取土地买卖的大额钱财,等身份被揭穿,他大概率已经回到了江州,届时将荆南府台官印一丢,谁还能钻天钻地的去把崔怀景翻出来?
没了崔怀景,谁又承认由他私印盖出来的买卖协议?
再有太上皇后续的计划,那时节,怕是已经没有人再有心力,来追查崔怀景其人的真实性了吧!
五天,变得奢靡日盛的皇帝,于早朝上突发奇想的,下旨江州,以皇令征用六条海船,说要将皇庄内的丰物,和宫里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全拿出去“变废为宝”,表明了一副也要跟着捞一笔的模样。
满朝哗然!
而刚刚从崔闾手中,拿到了盖有崔怀景私印的荆南圈地地契的一帮人,则傻了眼,在将手头现银全用来置地置房产之后,他们已经没了多余财力,再去跟着上头分一杯羹,可这大好时机,人人又都不想错过。
太上皇的放印子小分队,悄然出现在了各家各府门前。
此时,若钦天监有擅勘水纹图的官员,去朝会上提醒一句,或有那么几个脑子清醒的,会知晓一下海上航运的凶险,和气候风变的不确定性,可惜,朝廷在这方面的人才缺失,只懂看风闻气的老水手,全在江州衙署的掌控中,自然不会有人站出来告诉那些,摩拳擦掌,以为东西运出去就能变成,金山银山的世勋掌柜们,会有连人带货一齐翻船的可能。
一场人为的金融危机,在悄然中张开了血盆大口。
第141章
三天后,徐应觉给崔闾拉了二百一十三万两白银过来,同时,崔闾将对方认购的地段,在地舆图上标了出来,然后,笑着跟徐应觉表明,地卖出去了,那上面的建筑物,可就不归他管了,各家想建什么风格的房屋园子,可自己设计了图稿,请施工队进场建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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