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宅那边崔元逸带着人匆匆赶来,一脸惊疑的上前与几位大人见礼后,询问的眼神望向自家老爷子,崔闾面露安抚之色,拍着他的胳膊还在道,“无事,就是府城余孽闹的沸沸扬扬的,有传言咱们滙渠老宅这边,也是余孽窝藏据点之一,这不,为父为证清白,就带着几位大人一同来查看了?放心,无事……”
话音未完全落地,那走在族地周围,正三三两两散开来,拿着兵武往土地里戳着装样寻找的人,突然有十好几个齐齐从眼前消失,一叠声的哎哟妈呀声,从塌陷处传来,惹的就站在旁边的王听澜和娄文宇赶忙跑过去查看,这一看,便齐齐失了声。
这块族田底下,竟真是空的。
崔元逸隐晦的与自家老爷子对视了一眼,前阵子自己偷摸带人到处挖的坑,终于还是派上了用场。
崔闾在王听澜和娄文宇的眼前,大惊失色,手足冰凉的上前,失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家的族地底下,竟然……竟然……不,这不可能……”
而半刻钟前,跟着张廉榷,决定往当初他遇害的地方走一趟的太上皇,此时正站在了刚修建好的水渠放水口旁边,挑着眉头问张廉榷,“这里就是崔氏的族地范围?”
张廉榷点头,又疑惑,“之前可没这条水渠。”
太上皇不置可否,扶着腰间大刀顺着水渠延伸的方向继续往前走,想先看看崔闾管理的家族产业,听说是给族人们全分了田,看着翻耕好的土地,想来是得了土地的族人,已经准备好了来年的春耕事宜,怕是得了地后,就高兴的忙了起来。
他边走边点头,正绕过一幢建筑物后墙,就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本府竟是不知,我家族地底下,竟然真成了窝藏余孽处,这是怎么回事?王将军,娄大人,你们可要给本府作证,这真不是我知情不报啊!”
娄文宇已经傻了,来来回回在坑周转悠,看着掉进坑底的士兵努力往上爬,然后摸着脑袋跟王听澜咬耳朵,“王姨,他说的应当是真话吧?应当没有人在明知道自家地底有问题,还敢带人来查的吧?”
王听澜也犹疑不定道,“应当……是真话吧?”
是啊,这很不符合正常人的逻辑啊!
“你们在干什么?什么窝藏余孽,什么知情不报?”
太上皇的声音一出来,直吓的所有人一个机灵,齐齐转身往他现身处看,却见处于祠堂旁的阴暗墙根下,正站着一身材高大之人,扶着腰上的刀,拧了眉头,一步步的走到明亮处,露出了一张充满威严的眉眼。
娄文宇嗷一嗓子,一个跟斗就翻身后坑里去了,王听澜下意识想跪,只有旁边凌嫚奔跳着跑上前,高兴的拉着人道,“五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不对,你们打完回航了?这么快啊?”
崔闾定了定神,上前刚准备拱手,又觉得好像不太合适,忙清了清嗓子,背着一只手到身后遮掩尴尬,“宁先生怎么上这来了?看来武将军旗开得胜,你们已经拿下了东桑岛?”
凌湙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露出个似笑非笑来,边点头说话,边往前走,“武将军尚有事务需留在岛上解决,我这边反正无事,便提了一人先回程了,崔府尊,你不防看看这人是谁?”
说着,往背阴处的墙角招了招手,从身后处走出来两个士兵,手上押着一个满脸胡须之徒,那模样,不正是张廉榷是谁?
张廉榷都懵了,崔府尊是谁?这个被武将军尊为宁先生的人,刚才叫的谁?
崔闾,崔府尊?
咕咚一声,张廉榷直接跪下了。
第85章
崔闾一下子就支棱了起来。
倒也不是吓的,一个张廉榷还吓不着他。
是太上皇,确切的说,是太上皇那脸上的笑,给人一种看穿了裤衩子感,很无所遁形的凉意。
崔闾收拾好绷紧的弦,以一种外人看来非常闲适的姿态,慢慢踱步至跪倒在地的张廉榷面前,只以眼风轻扫出一股惊诧,尔后抄手拢袖置于腹前,松散着一身筋骨,摆出异常平淡的表情,不疾不徐的冲着太上皇道,“宁先生怎地转道滙渠来了?”
慌个屁,他只要不敢暴露真身,这里就是老子的主场。
本府最大!!!
有了这个认知,崔闾一口精气神瞬时提起,肩背挺拔如松,因为办的公差,而穿戴齐整的官袍,以及正四品的雁羽展角纱帽,在日头正盛的冬季暖阳下,泛着凛然不可仰视之威严,逼得左近将兵,甚至连刚刚从塌陷处爬上来的娄文宇,都有些不敢直视其面容,突感其体表周遭,正往外蔓延出一股惊心夺魄之战意,似一头慵懒的虎狮,终于提起了捕食的兴趣。
王听澜紧随其后,正想着该以什么姿态与太上皇打个招呼呢,就惊讶的抬眼定在了崔闾身上,一股子异常熟悉的雄雄战火,竟从一介文官的体表透出,与她之前所识之人,全然不同的风格,倒跟那正前方端着温和眉眼之人,每次举刀向敌时的气质有了本源相似度。
太上皇说,那是对敌人的尊重。
可崔闾面前的敌人……王听澜垂眼落定在跪地上的张廉榷身上,暗忖:这货……怕不够格吧?
张廉榷的去向,崔闾之前可是有交待过,用的当然是意外之说,有毕衡替他作证,当时王听澜和武弋鸣并不在意这个严修拥拓者,便没意外致亡,人也得跟着一起被押送进京。
现在这人出现在这里,又是被太上皇亲自提来的,那意外之说就有可能不是了,但一个微末小县令,似不当有这么大能量,让一府府台竖起浑身防御?
王听澜又顺着前方崔闾的眼神,落定在与他们正向对面而立着的太上皇身上,额头突然跳了两下,有种难以置信的震惊感。
难不成这个崔府台,猜到了太上皇的真实身份?
她拧眉在两人身上来回游移,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了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却正是许久不见的李雁,其人正捏手捏脚的躲在祠堂旁边的廊檐柱子后,正紧张的咬着唇,满脸纠结的注视着这边。
王听澜转了脚尖,一步步移到了李雁面前,轻轻拍了一下她,在她吓的要惊叫出声时,一把捂了她的嘴,压低着声音问她,“你是不是把主上的身份暴露了?”
李雁惊慌摇头,不停的眨着眼睛,示意王听澜将捂着她嘴的手移开,然后才喘着大气边拍胸口边说话道,“没有,上次去府城都是偷偷见的师傅,崔伯什么都不知道,完了,我没料他跟师傅竟然是这样的相处方式,回头他要知道师傅的真实身份,会不会怪我没提前说啊?万一……万一师傅要不高兴崔伯伯的傲慢态度,下旨革他官,可怎么好啊?”
整一副左右为难住的模样,急的不行。
王听澜却是松了口气,拍了拍她道,“那没事了,主上不是小心眼子人,而且我看崔大人的态度也不是傲慢,就……”
怎么说?如临大敌样。
当然,谁遇到主上这样的,恐怕下意识都会提起精神,认真应对,毕竟不是谁都能顶得住主上这样人的考验,哪怕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幕僚,可幕僚的真心投效,也需要强有力的主公以意志手腕征服,在互相观察期里,如此谨慎对待,应属上下从属间的互掰手腕行为?
就跟主上那时候,要收服齐先生他们为己用时一样,也得时时展现自己的威信能力,崔闾现在应当也是如此情形。
王听澜觉得自己想的不错,只可惜……她略微同情的看了眼崔闾,心道:你怕是白费功夫了,我们主上可不是好征服的,回头有你拜的时候。
崔闾可还没她想的那么长远,他提起的全副心神,都在想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应对,本来如果只有王听澜和娄文宇的话,就算两人事后有所怀疑,可有一句话叫时过境迁,过了这个场子再来找嫌疑,他可是不会认的,难就难在当时当场。
他做好了一切后手,也摸清了王和娄的行为方式,只要逻辑能圆得上,再用一些旁杂事务扰其视线,依这两人疏松的条理推演,绝不可能在他的缜密计划里,找出一点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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