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毕衡没有照着计划走时,这补充协议里的盐价就不作数了,他就是跟他按照正式协议里的官盐价要,依和州的财库,量他也拿不出这笔钱,更何况,他为了获取和州民心,还无偿发了一批,呵,拿他的盐收买人心,回头他在和州的名声,不定因为老二那孽畜,被说成什么样呢!
哪有吃完就撂碗摔筷子,骂请客的主人家的?
他崔闾从来也不是属菩萨的,认清了毕衡的真面目,就绝不再有拖泥带水之行止,一切按照协议内容来,再别提情分二字。
至于早前答应的,支持和州开渠引水的银两,不作数了,卖他好,不如卖皇帝好。
崔闾低头,给信封口压上火漆,年后沣儿上京,他必定得给孙儿铺路,这江州每年的税率,定是要上涨的,且皇帝内库今年既然收了他的珍宝箱,日后自然也当成定例的送,这么多钱砸下去,他就不信皇帝敢薄待沣儿半分。
即便有太上皇的私信作保,崔闾也相信现官不如现管,毕竟沣儿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讨生活,他要叫皇帝把沣儿看成江州财童子,沣儿好,皇帝内库才有银钱进账。
都一样的烧灶,他当然知道该烧哪头灶,和州这个烧不热的冷灶,在没换新主之前,他是不会再烧了。
太上皇等他将事务理定,突然开口道,“年后我要离开几日。”
见崔闾抬眼望来,便才解释一句,“荆南那边有些事需要我回去处理,年后雁儿我也会带走。”
崔闾点头没作声,太上皇想了想,开口问,“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去?”
见崔闾诧异,太上皇移开眼睛道,“荆南巫医不错,我带你去看看。”
第103章
之前两人开诚布公谈的那一次,凌湙只寥寥提了有关于荆南蛊虫之事,李雁身上的孕母蛊只是荆南众蛊中的一种,只因稀有且很难培育,这才少叫人知道。
而他身上的圣王蛊,自养成那日起,便获得了整个荆南蛊军的臣服,拿到了他师傅曾经给他讲过的圣蛊召令。
但圣蛊召令有一条硬性规定,就是必须得与荆南圣女结合,而结合的目地,就是为了获得能使人口倍增的孕母蛊。
凌湙理清了这其中关系后,便将自己的替命蛊交了出去,那是他身上圣蛊的分身,就如同他师傅身上的黑背跟花甲一样,黑背为主命蛊,花甲为辅命蛊,他王蛊未养成之时,走南闯北,都带的是他师傅的花甲做保命防身用。
圣女的玉蛊必须得有圣王蛊才能获得圣子卵,圣子卵初出之时是没有属别的,全靠养蛊之人作血豢养,养出什么全靠运气,当然,这只是对外宣扬的说法,实际上,每一代的圣子卵,都只会挑选血力最纯最厚之人寄生,这也是圣王蛊多出男子身上的原因,女子受先天身体限制,是养不了圣子卵的。
那一年的圣女玉蛊不知怎地,尤其惧怕他身上的圣王蛊,无论使人如何催唤,它就是不出来,凌湙以此为由拒婚,荆南蛊族族老会一愁莫展,胡子都揪秃了,这才想退而求其次,请凌湙将替命蛊唤出来试试。
凌湙摸着鼻子,低声垂眸不太好意思,“我承师傅大恩,以族中珍稀圣子卵相赠,却因自身原因,数次推脱与荆南圣女的婚事,那边族里已然对我师傅产生了微词,后来随着我收大徵版图为已用,打到西部和州那边,遇上了弥须沙海内,由西番国军队假扮的沙匪……”
大宁建国初期,打到后头,钱粮兵员都折损的厉害,大徵皇室一路被他撵进了西部边陲小镇,他的两位先生齐葙和殷子霁,在京畿左右支绌,应付着依附过来的世家勋贵,并为他筹措军粮。
凌湙声音带着几分怅然,“齐先生早年受过重伤,年纪大了后身体一直不好,尽管药石不断,可一年年的,他还是久卧病榻无法出门了,我那时想着大宁版图的完整度,不愿放弃西部两城,在明知那边气候于行军不利的情况下,强征出兵,结果,就中了沙海毒蝎的围歼。”
崔闾从来不知道大宁建国,也有这样惊险的时候,他听到的,都是眼前人如何的横扫千军,撵敌如鸡狗,砍瓜切菜一般的,就推平了前朝。
凌湙似知他所想,斜睨他一眼道,“我是人,又不能撒豆成兵,更不能呼风唤雨,别人怎么打战的,我也一样要走那个过程。”
直到被沙海毒蝎围攻,他才知道,原来这世上,不止有蛊虫,还有毒蝎军。
没有防备的他,在痛失三千军后,撤回了中军帐,然后连忙去信荆南,想找他师傅问情况,然后那边族里,就以圣女花期将过,要他回去族里配蛊为由,押了他师傅逼婚。
那是凌湙征伐以来,败绩最大的一次,当时他是又气又怒,还有对荆南族老会的腻烦。
可时不我待,守在京畿的两位先生,一直指望能亲眼看见他登临大宝,他必须尽快的将西部两城收回回京,于是,他去信荆南,以缓兵之计,对婚事妥协了。
崔闾愕然,惊讶的望向太上皇,就见太上皇咳了一声,“快收起你那看渣男的眼神,后来悔婚的不是我。”
荆南族里见他终于点了头,于是,当即便派了一队蛊兵来助他,蝎军对蛊军,又有他圣蛊召令的催动,最终以微弱之势险胜对方,那沙海里的沙匪没了蝎军依持,顿如地里的萝卜般,被凌湙带人连锅端了。
此后,端沙匪窝,就成了他和幺鸡闲时打发时间之事,那西番国以蝎军震慑周边小国,他用蛊军吃了那边的蝎军后,西番国周边备受其欺凌的小国,便联合起来反抗他,那后头十来年,西部各城便安生了许多,西番国自顾不暇,再没能力派蝎军来觊觎大宁。
凌湙抚膝,接过崔闾递来的茶水,垂眼愣了一会儿后,才端到嘴边浅嘬了一口,声音中带上了悲意,“齐先生到底进入了弥留之际,执念叫他撑到了我回京之日,他被殷先生背上了城墙头,看着我回京的大军旌旗漫天,在那烈烈军阵号角里,溘然长逝。”
那曾经授予北境军中军前锋的铁血男儿,已然多年不曾在马上驰骋,因为旧伤旧患,以及日夜操劳,终累的他命不假年,与世长辞。
凌湙停了好一会儿,喉咙上下滑动,显其不平心绪,半晌方又道:“殷先生带着齐先生对我登临大宝的期盼,守到了我执掌天下的那日后,于隔日,便也随着齐先生去了。”
二人相知相守,多年不曾离开过彼此,一人长辞,一人又如何能独活?
崔闾哑然,他没料受到史书传记的两位谋士,竟然是……是如此令人羡慕感动的关系。
他的表情,让凌湙心头一动,故意玩笑道,“你不是对此等关系尤其厌恶么?”
崔家长女和离归家的原因,他可是听人说起过的,就崔闾大女婿干的事来说,搁崔闾心里,应该是禁忌。
崔闾眨眨眼,有一瞬间的怔愣,然后才缓缓组织语言道,“他们在一起,首先是以互爱互重为基础,心意相通,不可替代,这于普通夫妻而言,亦是再正常不过的感情,不能因为他们性别同,就区别对待,而我所厌恶和不能接受的,是跟风相好,不知所谓的风流爱好,然后以此来亵渎婚姻中的另一方,试图以牺牲别人的幸福,来遮掩自己的丑陋行止,那与感情不相关,只是一种令人作呕的逢场作戏。”
凌湙拍掌,悲意尽敛,目露欣赏,“是极,我的两位先生,本乃人中翘楚,除了互相吸引相伴,我竟无法相像有谁能与他们二人相配,帷苏,你能这么客观的看待二人关系,我很高兴,我还以为……”
崔闾翻个白眼,“以为我会因为前大女婿之事,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的,也对齐、殷两位先生,生出轻视之心?”
噄,小瞧谁呢!
两人相处日久,有些话开个头,就知道后面的内容走向,商谈个什么事情,省心又省力,现在便早没了初见时的伪装,各人面前的本性早剥的一干二净,坦然个彻底。
掖掖藏藏反而是最没趣的表现,两人目下都不屑为之,自然相处起来,便觉舒适自如的很。
崔闾换了个坐姿,见凌湙的情绪终于从伤怀里抽离,便主动换话题抽过了这一截,单刀直入的问,“你那婚约是如何退的?总不好是伤了人家姑娘的心,叫人家心灰意冷不肯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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