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在梦里,我好像又听见水声了。
我似乎还见到一个人,穿着一身漆黑到极致的斗篷,唯独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模样倒是很年轻很清俊,只是不知怎么地叫我觉得有些畏惧。
只消稍稍靠近,就能本能地感觉到这人通身冰寒,如同幽魂一般,通身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字——“生人勿近”。
脑中乱乱的,原本我要是做梦,第二天指定都会忘得一干二净,可这一回记得的内容却似乎多了些。
我听到那人冲着我,做出说话口型,吐出几个寓意模糊的词,什么“上去”,“快走”,梦境里,清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却好像钟声一样浑厚沉重,在我脑海中反复回荡。
正胡思乱想着,卧室的房门突然开了,我尚未来得及动作——
是奚容。
一觉过去,他居然已经下班回来了,时间过得还真快。
他的表情有些怪,替我开了灯,有点不可置信地问:“你睡了一天?”
我烙饼一样横在那里。
奚容走上前来,垂目看着我。
我被他盯得忽然有些心虚,心说他作什么一脸看猪的表情……我也不想的咯……
然后奚容一把抽走了我怀里的大鲨鱼。
我:“……?”
我留恋地看着软绵绵的大鲨鱼抱枕被他毫不怜惜地拎在手里,上面还沾着我的口水……奚容谴责的目光凉凉地撇过来,没说话。
蛤?干啥?
他这是什么意思,嫌我幼稚?
结果他就径直把我的大鲨鱼拿走了,起来之后我找了半天,发现它正在洗衣机里遨游呢。
大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我好像隐约读懂了奚容的言下之意——
“你宁可抱它也不抱我?”
洗干净的大鲨鱼一脸颓废,翻着白白的肚皮瘫在晾衣架上,调侃的大眼睛瞪着我,仿佛在说:抱抱你家老攻吧,他很寂寞的。
第53章
也许是白天躺得太久,到了晚上我便异常清醒,怎么都睡不着了。
我忽然忆起我那时准备向奚容求婚时准备的戒指应当还好好地放在家里。
当时本想给他一个惊喜,为了避免他提前发现,我收到后就悄悄把戒指盒藏在了电视机柜的最底层,谁知到了最后也没能拿出来。
心念微动,夜已深了,我悄悄从房间摸出来,走到电视机柜前,打着手电翻找起来。
直到指尖触到了一个硬硬的小方盒子……
果然,它还在这里。
即使我去世后,奚容应当也没有发现过它。
我将戒指盒子勾出来,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
里边安安静静的躺着两枚银色的对戒,光泽如新,丝毫尘埃都没有沾染,它们在深夜昏暗的光线下熠熠生辉,好像两颗互相依偎在一起的宝石。
我怜惜地轻轻来回用指腹摩挲过戒面内里的刻痕,里面是两个名字,我和奚容。
对不起啊,让你们在盒子里呆了这么久,连晒晒太阳的机会都没有。
我将它们收进口袋,转身回房,路过奚容门口时却见里边似乎透出微弱的光线。
诶,这么晚了……
我瞟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这都半夜两点多了。
他还没睡吗?
脑中忽然闪过一些零散的片段,我忆起奚容发烧的那次,他睡前似乎吃了一种不知名的药片。
再结合宋焕给我说的话,他提到奚容似乎有睡眠方面的问题,可他从来没有跟我提过,不知道现在好些了没有。
我皱起眉,心中觉得不太对劲,于是又轻手轻脚地跑到餐厅角落放置药箱的柜子里翻找了一通。本来我也没报什么希望,却真的给我找到了一些快空了的药瓶。
我看了一下瓶子背后的说明,马上联想到这应该就是宋焕那时给奚容开的药,作用是安神、镇静、促进睡眠……
上面的日期却还很新。
他现在还在吃这些东西吗?
我仔细分辨了一下,这种药片药性不算强烈,应该不属于处方药之列,我想或许是宋焕被奚容吓着了,也不敢给他效果很猛的东西,免得奚容突然发疯吃多了又要出事。
可就算这样,是药三分毒,服用久了总归伤身,何况我看奚容那架势,根本就是把嗑药当饭吃了。
我攥紧空空的瓶子,发现我想指责他,却没什么立场。
心里只剩下钝钝的酸痛,酸得我舌根都在发苦。
我将一个个瓶子放回原处,捂着脸在地上蹲了一会儿,才慢慢站起来。
奚容房间的门缝处仍有微弱的光线一丝丝透出来。
我缓步走过去,然后轻轻地推开门。
打开门,床铺果然还整整齐齐地铺着,枕头和被褥没有一丝睡过人的痕迹,房间里空空如也,我却在透着凉意的空气中嗅到了一点淡淡的烟草气味。
转过头,隔着窗户的玻璃,我见到奚容正倚靠在阳台上,许久未动。
浓重的夜色将他包裹其中,漫天繁星落在肩头,那个挺拔的背影站在那儿,却显得无比孑然而孤独。
他未曾回头,未见我闯进来,我却透过半开的玻璃窗,看到他孤高而寒冷,一点点白色的烟雾很快融化在黑色的夜幕里,整副画面透着种难以言喻的易碎与脆弱感。
我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他微微撇过头,余光好似终于看到了我。
我走过去,推开阳台的门,夜晚的冷风顿时迅猛地朝我扑了过来,朝衣领袖口钻进去,叫我立时冻得抖了一下。
我一把抱住他。
他身上清淡的草木和薄荷香与烟草辛辣的味道混作一起,夹带着冷风萧萧,矛盾却又和谐。
“别抽了。”良久,我将头闷在他胸前,轻轻地说。
他默默掐灭了烟,大手搭在我的后颈,许久未言。
我抱着他,听到隔着胸膛,我们的心跳好似慢慢趋近到同一频率,共同起伏、震动。
心底的冲动强烈到无以复加,我将手指探入口袋,触到布料底端冰冷的金属戒环。
此刻,我再也不顾及自己到底是在做一件正确或是错误的事情,我不用理智评判自己清醒与否,也许我从一开始我就未想明白过,也从未知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是对的,才是对他最好的,我已顾不得那么多,我考虑不了方方面面,我也不过就是一介庸人,歪歪斜斜地走在一条从没有前人踏过的道路上,穿行于迷雾泥沼,来回摇摆,左右动摇,苦苦挣扎,也许全部都是徒劳。
最终我们会通向何地呢?
终点是黑暗还是光明,是快乐还是悲伤,是幸运还是不幸?
可现在,我只想做一件事。
我想握住他的手。
我静悄悄地将那两枚戒指从口袋里勾出来,正欲戴到奚容的手上。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骤然刮起,我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竟一个不小心,将其中一枚戒指从手里掉了出来。
银色的指环落在地上,我尚未反应过来,它在地面上弹了一下,接着就像故意跟我对着干似的从三楼高的阳台边缘滑落了下去——
我浑身僵住,血液凝固,不敢置信地目睹着这一切。
这……怎么会呢?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我怎么就把它掉了呢?我怎么会把它掉了呢?
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我还是这么不争气呢,连拿个小小的戒指都会掉,我还能干什么啊?
奚容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他将我的手掌摊开,里面唯独只剩一枚孤零零的环状物体躺在手心。
我刚才打算偷偷做什么也不言自明了。
他一时间的表情很复杂,令我完全看不清他在想什么,接着他说:“你呆在这,我下去找。”
然后他一阵风一样迅速地推开门下了楼,我整个人怔在原地,仍然是懵的,头脑完全空白,好像断电了一样。
是天意吗,还是命中注定?
哪怕我鼓起勇气,哪怕我过得了自己这一关,我们永远不可能有相守的这一天,连好好藏了这么久的戒指都莫名其妙地在最后关头少了一只,不就是说明我们俩注定要分离,注定不得善终吗?
上一篇:小神兽的万千宠爱 下
下一篇:信息素重度依赖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