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是什么突然激起了我巨大的悲观情绪,眼下的场面实在太戏剧性了,我死死地捏着仅剩的那枚戒指,里面唯剩一个名字,是奚容的名字。
刻有我名字的那只没有了。
奚容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了楼下。
阳台底下正对的是地面栽种的一丛丛绿化植物,漆黑的夜里,被茂盛的树叶遮盖着几乎什么都不可能看得见。
何况从这么高的地方落下去,那么小一枚戒指,早不知被风吹到哪里去了,寻找的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看到奚容下楼后立刻钻进了草丛里,他弓着背,俯身在绿化带里一寸寸仔细的寻找,很快就沾了一身泥。
我难以形容我那一刻的心情。
我想对他说,奚容,别找了,找不到的,不可能的。
可另一方面,我又情不自禁地期待着,连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只希望奇迹能够发生。
奚容弯着腰寻觅了许久,这才从草丛里走出来,站直了身子。
我心里的巨石又下坠了半分。
他举起手用袖子抹了抹额发,然后抬起头,恰好与楼上的我视线交汇。
幽暗的光线下,我很难看清他的神情,他的身形轮廓也几乎隐没在黑暗之中,令我瞧不分明。
他站在那里,良久未动,我立在楼上遥遥地望着他。
那种感觉,就好像他半截身子沉在暗无天日的无尽深渊里,我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真的一寸寸地陷下去,可他抬头看着我。
我不知他是否想说什么,风声好大,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清。
接着,他好似只是休息了片刻,喘口气的功夫,他又躬下身,举着手机,依靠着手电的亮光,继续搜寻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心里其实已经渐渐放弃了。
我不懂他为什么如此锲而不舍,他一次次弯下身,再抬头,再找,到最后,几乎是跪趴在地上。
要是没人阻止,我甚至怀疑他能把整块地翻过来。
我扶着栏杆,冲他大喊道:“算了,奚容,你上来吧!”
他没作任何反应,权当没听见,仍然蹲在泥地里,随着手电的灯光缓慢地移动着。
别找了。别找了。
何必呢,燃起希望又骤然失望的感觉真是不好受,我们都在其间痛苦煎熬,却还是摆脱不了一次意料之外,一次阴差阳错。
算了吧,真的算了吧。
就这样吧,没有就没有了。
这可能都是命吧,别反抗了,别挣扎了。
我在上面吼了他好几遍,喊得嗓子都快哑了,奚容在底下却依旧充耳不闻,不为所动。
这人怎么这么倔啊?
他不累吗?要是怎么也找不到,他难道就这么在草丛里蹲一晚上吗?
都说了不可能的,他怎么就是不相信呢?
就在我终于忍不住打算亲自跑下去把他拽上来时……
他忽然直起身,仰起了头,朝着我露出了久违的淡薄笑意。
楼下昏暗闪烁的老旧路灯映照在他线条分明的脸上,额边挂着晶莹的汗珠。
他摊开手。
手心里,银色的小东西闪闪发光。
他对我做了个口型,说,找到了。
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他仰视着我的目光好像夜晚闪烁的星空一样,璀璨夺目到了极致。
我忽然间,热泪盈眶。
第54章
奚容上楼时周身还裹挟着一丝带有寒意的露水气息,外衣上的叶子和土渍也尚未清理干净,看起来有些许狼狈。
我飞奔到了楼梯口,正好撞上他,被他拥了个满怀。
我喘着气伏在他身上,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好冷,但掌心里的戒环却是热的。
我正想从他手里将戒指拿走,他却手指一紧,握拳背到身后,挑眉道:“我捡到的,就是我的了,你还想收回去?”
我抓了个空,颇感无语。
我不过就是想给他戴上……
这人幼不幼稚啊?
谁知,因为这个动作,我本意是从他手里抢那戒指,却不小心因为向前的冲力而双手环抱住了他的腰,扑了上去,一时间我俩那有点不对劲的姿势搞得好像我要对奚容霸王硬上弓一样。
就在这时,一个大爷从楼道口的电梯晃晃悠悠的走出来,正巧经过我们所在的位置。
“……”
那大爷非常明显地停顿住了脚步,用一种相当奇异的眼光上下来回欣赏了我俩搂在一起的暧昧姿势好几遍,一脸“现在的小年轻真会玩”的表情,啧啧两声:“要搞赶紧回家去搞咯。”
然后他趿着塑料拖鞋,慢腾腾地走了,只剩我抱着奚容,站在原地,风干成两具连体雕塑。
靠,一时激动,我怎么忘了这是在房外的走道里,随时都可能有人经过……
该死的奚容怎么也不提醒我??
我通红着脸,赶紧生拉硬拽地把奚容弄进门,免得在外面丢人。
“奚容。”我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只戒指,诱哄似地说,“你把你的戒指给我,我跟你换好不好?”
奚容端详着我那手心里的小东西,忽然说:“那里面刻的是我的名字?”
我怔了一下,不想他已经发现了。
那铂金戒指里面的暗纹雕得精致而隐蔽,非得仔细看,才能瞧出是我俩姓名的缩写。
他却上前攥住我的手,将戒指套入了我左手的无名指。
“我要你的。”他幽深的眼睛凝视着我,道,“你的名字要戴在我身上,这样才对。”
再次摊开手,他骨节分明的苍白无名指上已多了一枚与我一模一样的对戒。
戒指嵌入指根的那一刻,我生出无限感慨,就好似过往的缺憾、那些未曾实现的,终于在这一刻重新圆满。
我眼前一阵恍惚,一时间或许是因为喜悦的心情太过满载、超出负荷,反而不知所措。
他托起我的手,低下头,轻柔地吻在了我的无名指上。
我能看到他垂目时如鸦羽般的睫毛,嘴唇贴过戒面,那模样真是无比煽情。
我几乎是瞬间就激动起来,捧着他的脸就咬了上去。
许久之后,我才终于从他丝毫不容抵抗的掠夺中气喘吁吁地逃开,整个人像是跑了场马拉松似的,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缓了好久才平息下来。
奚容却还不肯就此放过我,拉着我问:“什么时候买的?”
他仍摩挲着我手上套着的戒指,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我感到奇怪,明明他自己也有,干嘛非要摸我的。
他自然是问我这对戒是什么时候买的。
他大概也没想到,我过世了这么久了,家里居然还能突然凭空出现他从来没找到过的东西。
我上辈子可能是属土拨鼠的,挖地洞藏东西相当有一手。
嘿嘿,他不知道的可多着呢。
我有点得意地想,这不,那厨房食品柜里那压箱底的三百多块的私房钱,我都死一年多了,他估计也没发现过吧,竟然还是最近才被我翻出来用掉的。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如实交代。
我说:“一周年纪念日的时候,本来想跟你求婚,没想到那时正好查出来……”
关于我后来生病离世的那段时日仍是我心中最不堪揭露的伤疤。
时至今日,我仍然不忍将最后那几个字继续说下去,但我显然从他的神情知道他已经从我的话里明白了一切。
他脸上出现了短暂的怔愣表情,很轻地笑了声,声音里满是苦涩:“……原来是这样。”
如今想来,当时我们真真是……只差了最后一步。
奚容会同我求婚,我真的是万万没料到,他也许是突发奇想,也许是热恋的人脑子都不清楚,也许是别的什么,不管是因为何种原因,在那样的情况下,我都不能,也不敢答应他。
我收回了原本早已准备好的戒指,掐死了自己所有多余的情感,逼迫自己,坚定而艰难地摇了摇头。
我依旧记得,那时,他也是如此刻这样,神情短暂地怔愣了片刻,就像几个小时之前的我那样,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奚容单膝跪地冲我求婚,而我竟然会选择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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