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细声细语地道:“以前没见过你,来买糖吗?”
闻着香味了,我的确有点想吃糖,但我兜里没钱,不知该用什么付款。
我犹疑地点点头:“你是……这店里的老板娘吗?”
“是呀。”她答。
“你是个人?”
“是呀。”她眨眨眼睛,噗嗤笑了起来,表情生动,“怎么了?我看起来很不像个人吗?”
我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看起来,“正常”地甚至不像话。
她说起话来就像我在人间见过的富有气质的优雅少女那样,不快,甚至很慢,娓娓道来,好像一行婉转多情的诗句。
我同她聊了这许久,她却并没有消失,仍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
不过想来也是,她都在这儿开店了,总不能时不时就突然不见了吧?
我说:“你这里的糖,要怎么卖?”
“要钱吗?”我询问道,“可我没有钱,这鬼地方要怎么赚钱?”
“你给我时间就可以了。”她说,“你一个月过来一次,然后我会给你一颗糖。”
“不过今天你第一来,我就免费送你一颗吧。”
她从琳琅满目的柜子上,拿出了一粒绿色的,用透明纸包好的糖果,递到我手里。
走出店门,我将糖拆开,倍感珍惜地含在嘴里,甜味自舌根蔓延开,一路从喉咙延伸至身体里,好像稍微冲散了一点我心中酸痛悲苦的情绪。
我知道这糖果店为什么生意这么好了。
因为心里太苦,所以得吃点甜的润一润。
一颗糖很快就融化完了,好可惜,那种心头稍微松泛一点的感觉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然后微弱的甜味就完全没有了。
我又开始想哭,想奚容,想得痛彻心扉,难受得恨不得捶地。
我很勉强地花了很久收拾好心情,再次开始前进,走向这一层的渡口。
这一回,我却没有上一次的好运了。
码头边根本没有船,我问了别人,据说只有寥寥无几的幸运儿能够登上这一层的渡船,大部分时间里,我们只能等,等船来,至于要等到猴年马月呢?不知道。
怪不得到了这一层后连排队的人都很少了。
我只好无所事事地晃回来,又经过糖果店,我厚着脸皮进去找老板娘。
这会儿店里没什么人光顾,老板娘也没在柜台,大概是到里屋去了。
我又不经意踩在了那地板的活门上,走上去和平地没什么区别,唯独感觉那钉子不太牢固,随时都能被拆掉的样子。
推门的时候风铃叮叮地响起了,里屋的门开了,老板娘走出来,她身边却还跟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
竟然是之前我在底下见过的那个浑身冒着冷气的摆渡人。
对方瞧了我一眼,似是并不意外,微微颔首表示致意,我还沉浸在震惊中,点点头向他打了个招呼。
摆渡人脱下了斗篷的帽子,露出一张惨白清隽的青年脸庞,他默默地站在盘着妇人髻的少女身边,明明没说话也没什么动作,却仿佛自成了一阵旁人难以入内的结界似的。
哦…………!
我恍然大悟。
这俩人,他们,是一对吧。
老板娘朝我笑了笑:“又来啦?不会是冲我讨糖吧?”
我有点不好意思,自知理亏,明明定好的一月之期,这才过了多久。
但是实在太苦了,太痛了。
没有糖,我不知道还能怎么撑下去。
“好吧。”老板娘很好说话地道,“那就再给你一颗哦。不过悄悄的,不要让别人知道哦,不然我这店分分钟要被抢光啦。”
这次,她又给了我一粒桃粉色的糖球。
第64章
不知不觉间,我跟老板娘似乎成了好朋友,因为那段时间我频繁光顾,有时候只是因为太无聊了没事做想找她说说话,但她真的好好,每次我去她都会多给我糖。
有一回,我询问她:“天堂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我说:“我其实不在乎我过得怎样,我能不能上天堂都无所谓,我只是很想念我留在人间的爱人。”
“……我还能见他一面吗?”
她听完,沉默了良久,有些哀伤地道:“来到了这里的人,就已经回不去人间啦。”
“真的不可能了吗?”我不死心地问。
“嗯。”她有些艰难地回答,“自从我离世后已经在这里呆了几十年,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还能够回去。”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无比绝望,好像心里支撑着我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断了。
“那我爬到最上面,如果有一天我到了天堂……”我抓着她,泪流满面,崩溃地问道,“我也不能见见他吗?我要求不高,我只是还想见他一面……”
她叹了声气:“天堂是天堂呀。”她说,“你即使到了那边,也不再是人间。”
“但能到达天堂的人……应该都会非常幸福快乐吧,毕竟所有人都很憧憬去往那边。”
是吗?
幸福?快乐?
可我要是没有奚容,什么才是幸福快乐?
天堂?万人憧憬?那不过是个笑话。
我不想去了,我不想去天堂,我只要奚容。
成日里,无处可去,无事可做,我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在街上游荡。
我只能靠不断地摄入糖分来维持表面的平静,否则我真不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那种钻心挠肝的痛楚和思念是没有让人习惯的一天的,如同烈火焚身,切肤蚀骨,只要柴薪不尽,这火势就只会一日日不断加剧增强,不停地突破我的承受上限。
每一天我都觉得自己马上要撑不下去了,可我已经死了,却不能再死一次。
不得解脱,永世不得解脱,这种感觉,可真是……
我有时想,身处地狱,或许也不过如此。
……等等,地狱?
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疑惑。
既然这儿都有“天堂”这个概念了,为什么却不存在地狱呢?
为什么没有地狱呢?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往上走是天堂,我不要去天堂,那么往下走又会到达哪里?
我问旁人,有没有回去底下那一层的渡船,他们用一种看痴呆的眼神瞧着我,脸上分明写着,你是不是有毛病?
“好不容易都上来了,你还想下去?”
我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搜遍了整个第二层,无奈地发现我果然并没有办法离开。
一旦上来了,也就没有了下去的路。
所有码头的渡船只会往更上方行驶。
绕了一圈,于是我又回到了糖果店。
这天,老板娘和摆渡人都在,摆渡人站在柜台边,温婉美丽的少女坐在柜台里,像一尊不动不言的雕像。
大多时候,总是少女一个人冲他说话,而摆渡人只是偶尔点头应答。
但我莫名地觉得,他们呆在一起的样子就看起来很和谐。
有种冷冷的狗粮往脸上砸的感觉。
我走进店里,老板娘惊喜热情地朝我挥挥手。
“你来啦?最近都去哪儿啦?好久没见你过来……”
她说着就要从柜子里给我拿糖,我却摆了摆手。
“我不是来要糖的。”我说。
“哎?”少女眨眨眼,表情有点迷茫,“你不要吃糖了?”
只是这近一年的时间里我愈发形成了一个胆大包天的猜测,迫不及待地想验证一番。
“我要回去。”
我一字一句地说。
“我要回去见他。”
她愣了愣,有些无奈地笑了:“我不是都跟你说啦,没有人还能回到人间,你又何必这么执着呢?早点放下不好吗?”
我盯着她:“那你知道……”我指了指脚下那块被钉子封住的活木板,“你店里这扇门,会通往哪里呢?”
她完全茫然地摇摇头:“自从我接管这家店,这块奇怪的木板就一直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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